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柳树发了新芽,山野里的迎春花也在春日即将到来之际徐徐绽放。
山间里缓缓行来一辆马车,檐边挂着些五颜六色的流苏,一看便是女子所用。车辆正缓缓穿行过芦苇荡旁的山路。
白梨穿了嫩绿色的交领服饰,外边搭了件白色绒毛披风,手中还拿着个汤婆子,此时正掀了帘子往外面看。
“这都行了半月有余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的了京城。”白梨一路从南桥而来,南桥离着京城有上百里远的距离。在马车上坐的人都快发霉了,只能日日看着车外的景色发呆。不过一路行来,发现景色也都不一致,越往北走越冷一些,枝繁叶茂的树林也大多变的光秃秃的,这几日白梨都是缩在马车上,不像之前还愿意偶尔下车去走走。
杏珠在一旁清点着从府里带来的物件,听后抬头看了一眼自家恹恹搭在窗棱上的主子,安慰道:“昨天咱们休憩的旅店老板说再行两日就该换水路北下了,换了水路还得再行半月,小姐且忍忍。”
白梨听了面上闪过一抹愁容:竟然还要这般久”
“小姐你想想,等我们到了京城可就能见到世子了。”杏珠一看白梨这苦楚的模样,当即打趣到。
白梨听到江世子这三个字面上的愁容收了些回去,转头看向了窗外。
上北侯府老夫人在十年前搬回南桥,而江世子便是老夫人的孙子江敛。
江老太太原老家就在南桥,年龄大了有了归乡之情,那时候白梨不过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江老太太回乡第一日,跨进老宅后便随处看看曾经的住所,感怀着这么多年未回来老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周围的仆从们来来回回的搬行李物品。
一抬头,就看见隔壁宅子的墙壁上探出了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梳了两个小丸子头,丸子头上还绑了红绳,整张小脸看着粉嫩嫩的,一双杏眼大而灵动,此刻正好奇的往这边张望:“你是新搬来的吗,这里之前一直都没有人住?”
老太太年龄大了 ,便格外喜欢这些稚嫩的孩子,便笑着答:“对呀,你就是我以后的小邻居吗?长得真可爱。”
白梨扬着小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的嗯了一声,显然很喜欢老太太的夸赞。
只见江老太太从兜里抓了把糖出来,伸手递向白梨:“要吃吗?”
那小姑娘先是看了眼那一把糖,随即整个人便缩回了墙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江家老宅就迎来了老太太回来后的第一位小客人。
后来白梨才知道,老太太来自京城的上北侯府,是一个大官家的老太太。老太太年纪大了,便有了些思乡之情,趁着春光明媚回了故乡。
而正巧,与白梨做了邻居。
老夫人在京城住了五十多年,见识多眼界广,住在这一片的小丫头毛头小子们最爱听江老太太讲故事,白梨是其中最捧场的,老夫人也最喜欢她。老夫人讲天上的神仙地上的百姓,讲远古的传说讲百姓编撰的话本,也讲自己最骄傲的孙子。
江敛玉树临风,温和矜贵,15岁入朝堂,处理事务果敢狠辣,赢得一片赞许。老夫人将江敛的每一年每一个成长都告知给白梨,有时候还亲昵的点点白梨的鼻尖,笑道:“给我当孙媳妇好不好啊。”
那时候的白梨便会倚在老夫人的腿上,扬起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道:“好呀。”
老夫人讲江敛一转眼讲了六年,而小听众白梨也听了六年。
后来白梨家中出了翻天覆地的事,在得知江敛二十三还不愿婚配,便拿着江老太太的贴身玉佩去了京城。
山间的路不是太好走,马车行在上面总是颠簸的很,白梨前些日子还老是晕车,吐了好几回,这些日子才好了些,但是整个人也因为长途跋涉少了些神采。他们是今日清晨天迹刚刚亮的时候从下榻的旅店出发,转眼间天色都暗了些许,放眼看去依然不是山都是空荡荡的旷野。
杏珠问了下路上匆匆赶路的行人:“大哥,这里到附近的城镇还要多久啊?”
那大哥背了个背篓,素衣简衫,看马车的装潢就不是本地人,当地人都是普通百姓,用不上这般好的马车,当下提醒道:“这里离附近的城镇还有十多里路,不过你看这天色,怕是要下暴雨,你们应是赶不到城镇上的,先去找个地方躲雨吧。”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杏珠有些犯难,他们这行人都是刚来的这个地方,哪里晓得何处可以避雨,回头正想跟自家主子白梨商量,却看见自家主子早就靠着马车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马车又往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天上先是落下几颗小雨点,不一会儿暴雨就倾盆而下,白梨睡得正香,一点也没被打扰到,昨日里睡的旅榻不太干净,那被子都有些发霉,睡在上面身上直发痒,像是有虫子。倒是马车一路摇晃,跟小时候家里人哄睡用的摇篮似的。
白梨打小睡眠质量就极好,小时候家里人还打趣白梨这一睡着,晚间被人偷走了怕都是醒不来的。白梨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过,前些日子里经常是睡到半夜就惊醒然后枯坐到天亮,杏珠见白梨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也不舍得打扰她。
山间的路本都是泥路,这大雨一下,山路更是泥泞,马车瞬间便寸步难行,这一处全是山林,连可以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天迹渐渐黑了下来,只剩下大雨滂沱的声音。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就算了,运气也分外不好,那马车被一个坑给卡住了,任凭车夫怎么弄都不动分毫。
车夫在外边说那坑极深,车轮都已经陷在里面出不来,怕是只有人想办法,杏珠看了眼睡得正沉的白梨,悄声下了车去。
白梨这次去京城并没带很多人,只有车夫和杏珠,两人的力气都有限,何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