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栋吞下嘴里的酱肉,一抹嘴,直接叹一口气:“是可安心去了,不过事到现在,虽说已看开了,到底有些不甘。” “到现在,才知道即将被处斩的滋味,纵马沙场,万人拜见的威风,仿佛只是一个梦,令我唏嘘!” 这话说的坦然,钱之栋又对简渠:“你也是有心了,之前那般对你,你还能看我一遭!” 简渠只是低头不语。 知他心中仍对当初的事有芥蒂,钱之栋似乎也不在意,又提酒坛喝了大半,喝的要醉时,才说着:“我一生杀人无数,要是以我本性,早就操刀了,可现在杀我头,还得叩恩,何等可笑?” “但又能如何?钱家虽抄了,人也被流放,路上怕要死去不少,可还有着点希望。” “不求东山再起,只盼着钱家不要在我手里灭了根。那样,我就是钱家的罪人了!” 又望向苏子籍,醉眼朦胧,里面却鬼火一样灼然生光,似哭似笑:“你说,我能怎么办?血口喷个淋漓尽致,祸及家人么?” “要真的是痛快,就得无情无义,无家无友才行。” “你醉了。”苏子籍与他目光对视片刻,叹了口气,起身对简渠:“你在这里说话吧,我出去等等。” 说着,就直接走出去。 带进来的狱官很懂规矩,离得挺远,靠一角昏昏欲睡,苏子籍也没过去,而也找了个地方,袖手而立,闭目养神。 心里却暗叹,刚才在钱之栋眼中,看到了几乎压制不住的戾气,几乎要将那句“我操你朝廷和狗皇帝”的话喊出来,但还是忍了。 “就如你所说,要死前痛快的骂这句,不但得自己不怕死,还得拉上亲友一起死的决心。”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简渠从牢房里出来,眼睛红红,一走到苏子籍跟前,就对着苏子籍一揖:“公子大恩难报,不知道府内,是不是缺个幕僚。” 苏子籍一怔,钱之栋很有本事啊,不知道怎么说的,竟然让简渠这样感动,不过心里早有此意,不然也不会帮对方这个忙,自然欣然去扶:“简先生请起,你愿意,我自然欢迎至极!” 这时,不远处狱官就像有着感应似,原本一副睡了的模样,直接睁眼,走了过来。 “苏会元,您二位可是与里面说完了?” 苏子籍看一眼简渠,见点头,说着:“有劳了,请去锁门就是。” 又要拿出十两的银票打赏。 狱官忙推辞:“您不必如此,虽我们这地方,来了多多少少都要给些银子,是个规矩,可您是那边……” 他隐晦朝着皇宫努了努嘴:“……的人,小人哪敢收您的银子?能给您帮个忙,已是小的福分了。” 说着,就忙走向里面去锁门了。 见他真心不敢收,苏子籍想到大内对这些人很有震慑,便也不勉强了,与简渠一同出去。 阳光照下来,苏子籍看了看又沉默下来的简渠,忍不住问:“钱帅可有什么遗言?” 简渠看了看外面变绿的柳条,低声说着:“只恨从军,只恨立功。” 这极符合钱之栋的性情,所谓不在意,其实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下的不得不,但怎么可能释然? 心中的恨意,不过是为了族人、家人,强行压下罢了。 “公子,那是逢云兄吧?”自从被苏子籍接纳成幕僚,简渠直接就改了口,此时看到不远处急匆匆走来的身影,提醒正陷入沉思的苏子籍。 苏子籍顺着他所指看去,正走来可不正是野道人? “主公,简先生!”野道人到了跟前,冲着二人打了招呼。 苏子籍再次介绍道:“逢云,以后你可与简先生一同共事了。” “恭喜主公,得一大才!”野道人脑袋转得快,明白过来,面带喜色,朝着苏子籍道贺。 又对简渠说:“以后可要简先生多多指点了。” 这话又带着一点竞争的意味了。 简渠此刻心情低沉,也被野道人这一礼,给激出了一点好胜心。 这做幕僚的,就没有不想做第一幕僚,当初路逢云在船上拜了苏子籍,彼时,简渠只有感慨,而此时则又是一种心情。 “路兄过谦了,我初到公子门下,要向你请教才是!”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野道人对苏子籍说了自己来意:“主公,你让我盯着的钱之栋的地产,即将拍卖了。” 苏子籍转脸看向简渠:“简先生,桃花巷那处宅子,是我与钱帅约定之处,定要拿下才成,你对钱帅的事更了解,不如这事就交由你去办?” “而且你也回去,收拾下情怀。” “公子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就是!”简渠应了,又从苏子籍里得了银票,作了揖急匆匆离开。 苏子籍目光随着他离开,心中暗想:“必是钱之栋还有叮嘱和赠给。” 不过这不关自己的事,跟野道人上了牛车,又看了看名单上尚有的二人,陷入了沉思。 “剩下二人,一个是林国来的公子,据说是琴棋双绝,在京城很有盛名,还有一个在外地做官,又是一方郡守,这二人都有些不好办。” “林国公子听说是林国的宗室,在京二十年,颇具盛名,虽没有权力,但人脉几乎是遍及上层。” “郡守的听闻甚有清名,只是几次不得升迁,就在府道里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