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有些不解,往常遇到这等事,真人一向恨不得立刻将妖怪除了,现在遇到这样机会,却反犹豫,难道是因更在意这里的事? 可这里,不过是有一个新科状元苏子籍,一个普通人,哪值得真人这样忌惮?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就这样问出来。 倒是刘湛,其实犹豫说出这话,就又蹙起了眉。 显然,这样的除妖机会,还是众妖集合的机会,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那样好遇到的。 “自妖一诞生,就有反噬。” “小妖还罢了,随着年岁增长,心魔夜复一夜增长,龙君开辟万道,使其妖族沿人道而行,至臻于化境,渡过心魔,获得解脱。” “棋道、医道、琴道还罢了,危害不大,还有鬼神妖和科举道这种渗入民间官府的道路,要不是龙君没有完善,怕是祸端之烈,远超余妖。” “龙君实在应该死,龙女也必须扼杀。” 堡垒最怕的是内部攻破,这几百年来,道门与妖怪之间,可不仅仅是你跑我追的游戏,而是渗透和反渗透人类社会的关系。 久了,道门寻妖捉妖的技能增强了,但妖怪逃跑和渗透的本事也同样强了。 而且妖怪的寿命很长,当年趁着妖皇陨落趁机斩杀一大批,余下再想随便就捉到个修为高些的大妖,也渐渐难了。 只因那样的妖怪但凡是活下来,不但修行高,而且还有着人间的身份,甚至曾经还有妖怪渗透到了高层,得以调动官府围剿道人,破灭山门的事。 就拿自己来说,不是尹观派想攀附官府,而是不这样干,就反过来被妖怪借官府力量围剿了。 “为什么妖怪也有脑子呢?能不能只会打打杀杀,喝血吃人?” 刘湛自嘲了一句,仔细想了想,若大兴旗鼓让人过去,怕会搅了局。 往常也就罢了,这时众妖集合,或是与齐王勾结,要除龙女。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纵然他已确定齐王与妖怪的确有勾结,但是不是这次会合作,又怎么个合作法,到了关键时会不会翻脸,谁也不好说。 要是妖族另有想法,齐王被蒙在鼓里被利用了,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他补充了一句:“让它们过去,只是需派人跟上去,查清楚它们想干什么,只好是确定它们在人间的身份。” “当然,一旦有变,要涉及妖族兴起,立刻扑杀之。” 道童因为经常接触各类情报,想得其实更细致一些,他忍不住提醒:“真人,这些妖会不会有别的谋算?” “要是它们与齐王勾结,有着官文护体,是否也要动手?” 刘湛听到这里,神色就是一冷:“就算有着官文护身,应该动手就动手。” 见道童仍有些迟疑,他没好气地说:“首先,朝廷比我们更仇恨猜忌妖族的渗透,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要杀得妖怪,就没有大罪。” “至于别的,我们是道士,就该做道士该做的事,别看我们亲近蜀王,但真的深入掺和政事,实是自寻死路。” 但道门不掺和,妖族掺和了,以后万一妖族因此起势,哪里还有我们道门的下脚之地? 道童心里想着,可见刘湛脸色不太好看,也不敢分辨,忙低声应了。 刘湛也不在乎一个道童是不是心里转过了这个弯,反正不是自己要传衣钵的徒弟,整个道门里那样多人,也不能阻止别人想法。 就算真有心来个从龙之功,也不是下面的人能拿主意。 这些事对于刘湛来说,都是小事,想到自己转道来顺安府的目的,刘湛就再次拧起了眉。 “苏子籍此人,从气相上看是个贵人,但这贵气又有些奇怪,可要深看时,又朦胧了看不清楚。” “难道他竟不只是贵,还是贵不可言的命格?” “寒门出身,新科状元,贵不可言,那只能是将来封侯称公了,但大郑虽然开国时有封爵,但都是与大郑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人。” “现在已是太平盛世,虽有战乱,但绝不到能掀起大战程度,一个臣子,不立下赫赫军功,如何能做到封侯称公?” 这让刘湛有些想不明白,文官当到了顶,治理有方,也不过封伯,还是流爵(不能世袭),何有此相? 他虽是在朝廷有着虚职,也结交了一些官员,但罗裴那样的钦差大员,也不知道苏子籍的身世之事,刘湛自然也就没那个渠道知道。 而这种事,若没人挑破,任谁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 但即便不知道这些,刘湛若有所思:“这些先不说,苏子籍,现在这样情况,你要怎么作为?” 顺安府·府衙 刚刚从外面回来一众官员,没等各回各位,就又被带到知府衙门,按照知府大人的要求,坐在大厅里,开着灭蝗会议。 这就让已经有些疲惫的部分官员心中越发不满了。 他们当然也知道,蝗虫若成了势,对农事影响很大,这不算是小事,可现在蝗虫不是还没成灾么? 大多数还只是蝗虫卵待在地里,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 哪至于就将他们当做奴仆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他们好歹也是有着官身的人,先是被带去农田里,被训斥得抬不起头来,还要被逼着与农夫为伍,做一些在他们看来斯文扫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