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在二楼,请您随我来。” 赵旭顺着楼梯而上,早有人等候在这里,预留着空椅子。 环顾左右,好嘛,崔兆全、谢智、何钰端都在,可以半个内阁都请过来了。 “您可算是到了。” 数位阁臣,直到此刻,方才舒了一口气。 堂前有烛火,照得透明,桌上有菜。 “桃花虾仁,凤凰鱼翅鸳鸯鸡,五珍烩,金齑玉鲙、玲珑牡丹鮓、蜜汁火方,一品豆腐……哈,还挺丰盛。” 赵旭也不怕有毒,落座后动筷就吃。 “这豆腐是凤凰楼的,手艺还算地道,但肯定不是大厨,是二厨做的。” “鸳鸯鸡火候还可以,但少了点滋味,是凉了后又热了,起码过了半个时辰。” 宰相吃了一口,喝了一杯,就放下杯盏。 “今夜到底发生何事,现在宴也用了,酒也喝了,可说了吧?”赵旭和大臣目光沉凝,现在都知道不是赵旭派的人了,而且甲兵林立,却是软禁了。 “几位相爷,其实这事,与诸位并不相干,还是难得糊涂为好。” 谢弘道想了想,还是这样回答。 看出他没有说谎,赵旭瞧了瞧左右,诸相也是欲言又止。 想来,也都明白是太孙之意。 “难得糊涂?说着容易。” “那你可知,私自囚禁内阁,又该当何罪?” “囚禁二字,万万不敢当。” 这样的指责,谢弘道连连躬身。 “只是城中混乱,担忧诸位安宁,岂敢说囚?” “天子脚下,何来混乱?难道你要说,太孙谋逆,就在今夜?”谢智冷笑的问。 虽然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太孙攻打宫门,但是一猜就是准了。 谢弘道顿时变色,心中慌乱,但还是摇头:“太孙乃正朔,岂能谋逆,确实是一片爱护之心。” “今夜,齐王已纵妖军,妄图弑君篡位!” “……陛下病重,急令太孙勤王救驾,临行之前,特领小人劝阻诸位。” “以小人之见,殿下实是赤诚相待,并无怠慢。” 这话一说,虽早有预料,可听见事实,仍旧脑海中轰然炸响,化作一片空白,赵旭手中筷子不觉掉落,摔在桌子上。 齐王,太孙,妖军,弑君,篡位……此事,实在惊世骇俗。 自古未有事,竟出大郑朝! “想我大郑南征北战,平定中原,驱逐外辱,解万民于水火之中,不知耗费多少心血,才刚刚得了几十年太平,眼看着盛世将至,民生安康,偏又接连逢着变故……还是这等变故。” “废杀太子,诸神显迹,齐王纵引妖军,威逼篡位……苍天,汝为何如此苛刻?!” “难道,竟连百年盛世,都不肯给吗?” 赵旭心中惆怅与悲伤,实是难以对外人言说。 谢弘道还在劝说。 “陛下久病缠身,此事诸位相公都知。” “为防身后不测,已急诏太孙入宫,其意,自是继承大统。” “之所以派我等前来,也是为姬家社稷着想,不想妖孽暗害了诸位,坏了社稷气数。” 赵旭深深望了他一眼。 任凭此人说得天花乱坠,也瞒不过诸相,只是,何去何从,才是关键,一时间,楼内个个沉默不语。 “齐王,妖军之事,小人知道些。”见到诸相沉默,谢弘道忽然笑了起来,一直笑出了眼泪,声音也随即低沉下来。 “大妖潜伏京城,夺我命数,命我为仆十几年……这京城到底潜藏多少妖族,您几位高居九重,怕是未必清楚吧?” 几位阁臣彼此对视,又各自摇头。 “难道你清楚?”崔兆全情不自禁问了一句。 “嘿,我自然清楚。” “不瞒您说,夺我身份那位,正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他能号令群妖!” “老鼠,狸猫,野猪,禽鸟……潜伏京城天子脚下,张着罗网,不知做了多少事!” 森森寒意,牵动着不安,在诸相心底蔓延。 须知妖族自古就有,成妖却极其艰难,然而一旦成妖,就天然就能号令出身同族,也只有同族。 如所说为实,能号令非同族妖怪,怕已超出大妖之限,非妖部妖帅所能描述……这对人族,是祸非福。 更有担忧者,更是当众质问。 “如此大事,你何不早奏!” 谢弘道猛地止住了笑,目光幽幽。 “我也想奏,可我浑浑噩噩,连自己都想不起来。” “等我回到府上,就遇上夺爵,父亲昏厥不醒,母亲对妖王念念不忘……阖府上下,尽视我为仇寇,怀念那个冒牌货。” “虽是生我之家,竟无尺寸之地能容我,我又何辜也?” “您问我为何不奏,试问,我当为谁而奏?” “我成了满城的笑话,哪都能听到我的事……这一城百姓,文武百官,何曾对我口下留德?我难道为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