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之后,有师弟跑来禀报,说红帐子处有异状。
赵蚺一行连盔甲都没功夫卸下,连忙奔去查看。
冬月夜幕降临早,此刻暗色渐浓,饱胀鲜血的红帐子看起来总算不那么阴森了,透着一股厚重的寂静,像一座沉黑的坟窟,周围立着的三根木牌,如墓碑一样静默着。
禁魔阵内,没被鲜血污染的微末之地,竟开出了紫白黄三朵鸢尾小花,它们瘦小孱弱,同出一茎,底部挨挤缠绕、互相依恋,花片却极尽舒展,哪怕日光已经西沉,它们仍然向着外界,大胆地伸出花蕊,吐露自己丝丝绕绕的心声,凌冽的寒风也吹不倒它们小小的身躯。
“起初我们以为只是普通的野草,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开花了,还是一株三朵不同色的鸢尾花,我们观察了一下,是普通的鸢尾花,但开在这个季节很罕见,不过它没有魔气,还挺漂亮的。”
“我记得红帐子里的三只魅魔原形就是三朵花,也是紫白黄三色,这三朵花会不会是她们死后所化?听说有些魅魔死后会变成原形,重新生长。”
师弟们议论纷纷,赵蚺一下子脸就白了,眼前的紫色鸢尾忽然活跃起来,鸢尾般柔韧的花瓣上下浮动,发出小紫的声音,她殷勤叮嘱:“你要记得,姐姐的原形同我一样,都是紫色鸢尾,千万别忘咯!”
紫色鸢尾花全方位地展示自己,当它垂下顶部时,花蕊中却赫然多了一颗人头,赵蚺一抖,不受控地用剑去砍,皮质的花瓣被划开,巨大的紫皮怪花被砍倒,喷出的汁水溅他一身,让他陡然惊醒。
对了,他全都想起来了,那天夜里,他进入红帐子后,看到的紫皮怪花就是鸢尾花,怪花喷出的汁液溅到他身上,害他中了魅毒,难怪小紫把他认成姐姐,他确实见过她姐姐,还亲手捕捉,任由她备受欺凌,甚至有可能亲手杀了她,退一万步说,哪怕不是他杀的,他也是害死小紫姐姐的罪魁祸首。
他,该怎样面对小紫?
见赵蚺面色不对,彭煜璟问他怎么了。
赵蚺神色颇为复杂,将当夜他在红帐子里发生的事,略去一部分后说了出来。
有师弟听了,大为恼火,弹出一簇火苗将三朵小花烧了,旁人劝也来不及。
“大家别被这花漂亮的外表所迷惑,根本就是害人的妖精,已经害了那么多师兄弟,不斩草除根,保不齐它长大又来祸害人。”
众人听罢群情激奋,纷纷附和表示赞同,还有人高呼一定要让魔界血债血偿!
“对,要让他们知道赤阳教不是好惹的,胆敢犯到我们头上,说明苍郁之火还没让他们长够教训!”
一旁的千山门弟子也表示会鼎力相助。
三只鸢尾小花伴着狂热的喧嚣,在火光中扭曲,化成灰烬。
赵蚺看着花火,听着师弟们的声音,忽然觉得有点冷,脸上也冰冰凉凉的,他伸手去摸,却见一枚晶莹剔透的雪花悠悠地落到他手上,他抬头看天,原来是下雪了,寒风裹着雪花飘飘荡荡,落到地上,人们身上,落到已焚烧殆尽的尘灰里。
他紧了紧外袍,并未掺入身边的喧闹,只觉得冷,他刚刚略去的回忆是,在他昏迷之前,虽然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看见,有一个身穿赤阳教教服的男人朝他走来,虽然看不清脸,但听见他说:“少主,对不起,别怪我!”
其人胸前纹有四重火焰浮文。
*
一双纤长秀美的手捧着三朵紫白黄鸢尾花,轻柔地放到花千树根部,原本孱弱的三只小花,察觉到母树的能量,欢快地依附上去,断裂发黑的根茎迎回了最初的生命,逐渐变得完整,最后成了一块鸢尾花形状的石头。
石头中析出三个小光点,分别是紫色、白色、黄色,它们围着画虞轻盈地盘旋,又飞到夜奇英身边,轻点她的指尖和手背,最后才没入画虞掌心,不见了。
夜奇英举起手,回味着刚刚的触感,问:“她们是在向我道谢吗?”
画虞温柔道:“当然,她们回归了母树的怀抱,现在很平静,很祥和。为了感谢你,我将收你为徒,魅魔一族的功法比较特殊,只有与花千树建立联系才能习得,你不是魅魔,我要为你举行仪式,之后你的识海会产生变化,你会本能地亲近花千树,亲近魅魔一族,你接受吗?”
“当然!”夜奇英不假思索道,“魅魔们都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我很喜欢!”
画虞倍感欣慰,她牵起夜奇英的手,走近花千树,花千树像迎接游子的母亲,伸出枝干,将她俩团团围住。
夜奇英发现画虞不见了,她独自在花千树中游走,很快,她掉进一汪碧绿的池水中,是引情池,这一次没有试炼,她闭上眼,感受池水温柔的抚摸,像母亲的怀抱,奇怪,她生来就没有母亲,居然会有这样的感觉,真是舒服啊!
池水消失了,夜奇英睁眼一看,她到了一个白茫茫、水雾充盈的空间,她之前来过,是花千树的心里,此刻空间里只有她,和一个硕大无比的圆球,圆球很漂亮,有着斑斓的色泽,色彩会流动,有的流得快,有的流得慢。
明明是第一次见,夜奇英却感觉自己能读懂一点,红色代表热情,流速很快,颜色的深浅暗示不同的心情,粉色是美好的爱情,像泡泡一样,很轻盈,浮在表面,当红色越深,近乎于血,就走向了仇怨,它酝酿时沉积不动,爆发时汹涌澎湃……
还有明快的黄色,沉稳的绿色,和清冷的蓝色……太多太多的颜色,太多太多的情感,全都汇聚在圆球中,丰富了它,也成就了它,它应该就是传说中魅魔一族的至宝——魅珠。
虽然夜奇英有雁过拔毛的“好”名声,但她直觉魅珠不可碰触,里面复杂的情感不是她能承受和理解的。再说了,师父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