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话,西窗剪烛,唯独这酒……不应景啊!
为何?
瞧瞧窗外。
“师父!”月落惊道。
好巧不巧,云宿最豪爽的那一口被她看见了。身上的寒气不扫扫便推门而入。
地上东倒西歪的两位姑娘,江疏雨神志还算清醒,知道起身。星陨更不必说,那点酒,无非解解渴。唯有云宿,整颗头都染上了红色。
醉了没?好似没有。
她还认得出面前的人是母亲。
起身,扑上去。
神话一般地变脸,刚刚还盛气凌人的丞相,顷刻压下气焰,将飞扑而来的女儿抱在怀里。
“母亲,我当你不来看我呢。”云宿嘟囔道。
三人识趣地出去,关上门。
倪晚棠嗔怒道:“你怎么还知道偷东西了?”
云宿往她怀里拱了拱,“家里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你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云宿张开手给她闻,“母亲你闻,我身上都没什么酒气,你身上才多呢,每次你去宫里吃饭,回来都满身的酒气。”
倪晚棠不爱喝酒,故不爱参加宴席,除非宫里宴请。酒窖里小山似的酒,有宫里赏的,有外头送的,就是没有自己买的,也没怎么喝过。
她拍拍云宿的头,“宿宿是不是不喜欢母亲喝酒?母亲以后不喝了。”
云宿闭着的眼睛撑开条缝,“母亲想喝就喝,和我有什么关系,喝酒这么快乐的事,怎么能因着旁人喜不喜欢就放弃呢?”
“宿宿喜欢喝?”她凑近云宿闻了闻,还是木兰花的味道,看来确实没喝多少。
“还好吧,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云宿晃晃脑袋,没有诗里说的那么梦幻,但也不难喝,只能说是还行,还行,“母亲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嗯,想你了。”倪晚棠摩挲她的后背,像是在给一直熟睡的小猫顺毛,“你觉得君主好吗?”
“好呀,体贴、温柔,而且很直率,他有什么都跟我说,不藏着掖着,包括……”她突然害羞起来,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包括他喜欢我这件事。我还以为,君主会是很凶,很霸道,说一不二的那种人,我不喜欢我想象中的君主,我喜欢这个君主。”
她搂住倪晚棠的脖子,认真地说道:“母亲,我觉得没有退婚的必要,如果我们能成亲,也算是彼此的福气。”
“夜深了,快睡吧。”倪晚棠笑道。
不知为何,她觉得母亲的笑容里,掺杂着落寞,似是弄丢了什么东西,她已经习惯了母亲十八岁的皮囊底下是八十岁的老成,年轻的眼皮底下藏着苍老的眼神,可今天不一样。
是太想念女儿了吗?
她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熟睡,推开门,三个孩子坐在石桌前轻声闲聊。
她忘了,这是两个人的屋子,说道:“抱歉,我忘了是两个人同住,搅扰你们休息了,真是抱歉。”
“丞相客气了,能和云姑娘同住,是我的荣幸。”江疏雨连忙说道。
倪晚棠挥手,身边的女使会意,递上两个盒子。她道:“听宿宿说了,你们三个与她最要好,她年龄小,不懂事,也劳烦你们担待了。这些都是我替宿宿送给公子、姑娘的见面礼,还望收下。”
“多谢师父。”月落接过盒子,说道。
江疏雨道:“多谢丞相。”
星陨挠头,为什么没他的份儿。
倪晚棠道:“我想着星陨公子不爱这些小巧的玩意儿,另外准备了一份厚礼,公子跟我来。”
星陨一头雾水地跟上去。
夜晚的竹林很静,树叶相互碰撞的声音很响。在宫里栽种一片必经的竹林,去听学要经过,去荷花塘要经过,就连去练武场都必须穿过。
这么说来,君主最爱的倒不一定是木兰,也可能是竹子。
“砰!”
“哎呦!”
连在一起的两声,代表有人撞竹子上了。还是狠狠地撞。
黑暗中,看不清倪晚棠的脸,但能听到她极低的一声笑,“鬼气可以点燃火苗的。”
星陨点头,托起微弱的火苗。
这就是鬼和神仙的区别了,仙法用的是天地之间的灵气,施法时会伴随着耀眼的光芒,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温和如清风,暴戾如烈火。温柔或致命。鬼气用的是人死后的怨气,可以通过修炼越聚越多,但伴随着的是压抑和痛苦,心智不定的鬼,容易疯魔。
偏偏这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是凡人创造的,他们懂得如何治水,如何治病,如何治国。他们世世代代与天斗,与地斗,且香火不灭。人由十到百,神由十到一。
最美好的生灵死后要承受痛苦与压抑,并在生前将一切虔诚都贡献给自私的神明,让他们永远活在光明之下。
没办法,谁让你生在九方呢。凡人说,这叫命!
“唉!”
“怎么叹气?”倪晚棠问道。
“啊?没什么。”星陨否认道,差点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看来他也没有月落说得那么笨,还懂得少说少错呢。
“我知道这年头史书看多了容易愤世嫉俗,每年考官,落榜的人里总要疯几个。”倪晚棠笑道,“也可以说是书读的不够多,带着偏见去看,自然会觉得君主一无是处,可冥界、妖界、凡界的秩序都井井有条不是吗?这里面,差了谁的功劳。”
星陨挠头,“丞相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倪晚棠道,“宫里来来往往的宫人,说话要注意。”
星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