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门再一关,李新快步离去,细细风尘卷起暮色,将李家小院围出一片蒙昧。
待行至伯府,李新轻拍朱红漆门,很快里头便迈出个小厮,得了话又跑进去报信。
不多时,李新被领着进了伯府,一路观花略影,见到了白日里的太子近侍。
虽说太子近侍的官职不大,但眼前这位也是实打实的伯府世子,乃是皇室宗族出身。
李新行过礼,借着动作衣袖网上瞟了眼,又飞快垂下,低声道:“家中爹娘思乡心切,便留了两位同乡在寒舍住下,爹娘年纪大了,难得开怀,并非有意拖延,还请世子原谅些。”
那伯府世子换了一身银白衣袍,墨发束在羊脂玉打造的发冠中,高粱年少的装扮,斜倚着靠椅,闻言睨过来一眼:“今日这两位既是与你同乡,那岂不是也与杨廷春同乡?他们关系如何?”
“我十岁未到便离了家乡,他们关系如何实在不是很清楚。”李新落下宽大的衣袖,露出一声讪笑,也掩下他的心声。
果然,还是拐着弯想问杨廷春。这杨廷春如今得了圣心,可是在这些贵人里挂了名号了。
连他这么个末名进士,昨儿也有人巴巴地邀请他参加太子宴会,为的不过是想从他这同乡这搭上杨廷春。
青白瓷的杯盖在案上滚过一圈,咕噜作响。上首的人手中把玩着茶杯盖,见李新笑,伯府世子也笑,直笑得李新心里发虚。
不过世子也没再说什么,待手中杯盖脱了手,叮当一声盖在案上,他敛起笑,挥手让李新回去。
李新松了一口气,连忙行礼告退。
金乌西下,夏蝉沉寂,月华满地点过万家灯火。姜繁擎了着一盏灯,转身敲开了隔壁屋子。
谢雁鸣带着一股水汽自屏风后旋出,一身墨色衣袍整整齐齐,却长发散落,发梢滴水。
静夜暖黄烛荧,映照一室暧昧迤逦,少年领口那一抹白,就如同夕阳下观玉,莹白晃眼。
晃得姜繁手忙脚乱地转过身去,结结巴巴道:“抱、抱歉,我来得不巧。”
她手中灯笼随着动作划过,小小的烛火也猛地跳动,一如静谧室内不知谁的心。
谢雁鸣在姜繁转身后也反应过来,迅速拢好衣领,使其抵住脖颈,本想用元炁烘干头发,拢起来后又放下,清了下嗓子才问道:“无碍,怎地了?”
谢雁鸣在窗前小几旁落座,为姜繁沏了茶,见姜繁依旧未转过身来,轻声笑道:“已经好了,转过来吧。”
姜繁这才转过身来,一眼便瞧见谢雁鸣高高遮挡的衣领,以及依旧湿润的墨发。
谢雁鸣将茶杯推了过去,解释道:“晚上闷热,一会便会干了。”
他自有章法,姜繁便笑笑,转了话机,提起两人来京城的实际目的:“如今瞧着这京城也不安生,我们俩又入了太子的眼,看来我们也得低调,暗地行事了。”
原本她们进京城,是想着先打探一番再作计划。如今不管是她要寻的孟祎和孟孝裕,还是谢雁鸣要查的安乐侯寻子,皆在朝野,而朝野现下也是争锋不断,自然不好再按照原计划去查探。
若是没有太子,他们便是在大街上随意拉人问两句朝堂之人也没人管,而如今太子盯着,他们便不好乱动。
谢雁鸣靠在窗边,他身量颇高,矮小的几案放不下双腿,便只能曲起,这般委屈的姿势也被他做得行云流水般悦目。
“京城水深,你我修道之人更不好搅入皇位之争,暂且先按下不动,待见过杨廷春再说。”
听他提起杨廷春,姜繁秀眉微蹙:“也不知杨廷春是什么境况。”
繁星缀夜空,晚虫响绿丛,月华渐淡换晨曦。李新深知他的借口推脱不了多久,不等姜繁催促便一心寻摸机会,向杨廷春递口信。
按说他与杨廷春为同期进士,又是同乡,递个口信而已,不必如此谨慎隐秘。但他自个儿对这仕途灰了心,生怕朝堂党争波及自己,早先便做出一副与杨廷春不熟的模样,如今当然不能一反常态。
好在李新在京城这个富贵窟里,到底是个小人物,不过几日便寻着机会递了口信,两方人马约在了杨家。
姜繁若不是听说秦晓雪已有身孕,怕突然现身吓着她,早便一张敛息符进了杨家。
这日,姜繁终于得了杨家那头的回信,正带着谢雁鸣前往,却不想还未见到杨廷春夫妇,倒先见到了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