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衣下意识转头看去,回道:“嗯?”
男人笑道:“无事,只是觉得姑娘的名字听来特别,是个好名字。”
紫微道:“她姓‘沧’名‘雪衣’,真是人如其名,在我们四桥这地方呀,名字跟人都是出了名的受欢迎呢。”
雪衣笑道:“你便不要打趣我了。庭芳先生,您可不知道,在四桥,有多少男人喜欢紫微,眼巴巴想近一近的。可是呀,我们紫微偏偏看不上他们。先生您可真是有福气,我头一次见我们紫微这样倾心于一个人的,您可要好好珍惜呢,我们紫微可是一个好姑娘,您万不可欺负了她。”
男人看一眼紫微,她早已经羞红了脸,垂下头去,自己便笑一笑,没有说“你误会了”之类的话。
雪衣道:“我刚刚听紫微唤您‘庭芳’?”
男人道:“是,全名是‘满庭芳’,俗气得很。”
雪衣重复道:“‘满庭芳’。”
男人道:“是。”
雪衣道:“传说当年德昭帝时期,有一个艳压六宫的妃子,是为宸妃,民间称她“花无痕”,意为“飞花过,了无痕”,恰恰总结了她的结局。而那德昭帝在世时,出于宠爱,亲自为她取名“嘤咛”,只因她嘤咛的话语,常常解慰德昭帝于朝堂上的苦闷,只希望这嘤咛之声能常伴君侧。
野史上说,那宸妃瘦腰削肩,面若梨花,能在玉盘之上起舞。每每作舞,恰如春光融融,风雨凄凄,宫里一日之内,气候不齐。
那宸妃深得德昭帝的宠幸,他们恩爱超绝,以至于德昭帝日日倦于早朝,耽于国事,为此大臣多有不满,六宫妃子也颇多怨言。可是偏偏那宸妃不是个世人眼中的“好妃子”,她独断专宠,却又不曾规劝德昭帝勤于政事,只是日日与德昭帝沉湎于丝竹管弦之乐,舞文弄墨之中。
终于,德昭十五年,战争爆发,敌人直逼入宫。慌乱之下,德昭帝在禁军掩护下出逃而去。行至骊江河畔的梁园时,看着满园旖旎的春色,禁不住转身长叹。
原来,当年山河无恙,民富国强之时,也是同样的春光时节,只因那宸妃不知何缘故,一日内不曾玩笑,只是故作愁苦,那德昭帝为解宸妃心中苦闷,带领众妃子出去踏青游赏。当是时,真是杨柳依依,草色青青的好时节。他们行至骊江之畔,只见那梁园之中姹紫嫣红开遍,惹得园内蜂飞蝶舞,微风过,便阵阵花红吹落。德昭帝望着满园的春色,看着众妃子立在花丛之中,真是千红竞放,花比人红,人比花艳,一时之间禁不住感叹,便当即命乐工作《满庭芳》一曲,只不过如今早已散失。
而如今,在这梁园前,却是国破山河碎,花颜皆失色。当时,军队却不再前行,只因左右大臣皆认定那宸妃是红颜祸水,要逼迫德昭帝赐死那宸妃。德昭帝无法,只能看着面前心爱的女人红泪暗垂,赐她白陵一尺。
那宸妃死前,曾用血在帕子上写作一首诗,大致意思是说:妾不懂政事同国事,妾不是一个国家的好妃子,可是妾身为妻,只愿日日常伴君侧,做君的解语花,陪君安享那寻常人家之乐,以解君愁,以展君眉。妾这一生,不愿做一个史书上的好女人,妾只想要做小福子的好女人。
可是,即使赐死了宸妃,也未能抵挡了国破。即使大军临来,德昭帝都未能放弃他的那些粉黛,带领着众妃子东躲西藏,直至终于逃无可逃之时,德昭帝欲要以死谢国,保留最后一丝国君的颜面。
自杀的前几夜,他夜夜召幸他的妃子,于当晚,便将她们一一赐死。
而德昭帝,也对着墙上那幅宸妃的画像,引颈自杀了……
后来,那些有情有义的落魄文人将这故事加以演绎,塑造出一个背离传统的德昭帝与宸妃,他们不写明君与贤妃,只写可歌可泣的爱情,只写皇位之下被摧残的情与义,写德昭帝与六宫女人的爱恨情仇,于是又有民间乐曲家据此作曲,名为《千红叹》,以此作配当年德昭帝所作的《满庭芳》。庭芳先生的名字,可是这个典故?”
庭芳道:“雪衣姑娘真是厉害,竟是秀外慧中,这样的典都知道。”
雪衣笑着,预备要说些什么,可是紫微已经过来,道:“庭芳,你若是不饿,我便不做你的那份了。”
雪衣旋即明白了,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紫微没有说些什么挽留的话,目送着雪衣离开,掩上门,转过身来时,抱着自己的胳膊,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与自己一米之远的男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庭芳开口,她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才玩味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留她呢?”
庭芳向窗边的花走去,抚着一片花瓣闻了闻,才转过头来,看着在另一端的紫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做什么留她?”
紫微道:“你也别来问我,我怎么知道?她连你名字的典故都知道,不好好聊一聊那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岂不可惜了?”
庭芳道:“这算什么可惜?我见过的可惜的事情多着呢。”
紫微道:“哼。你见过什么可惜的,能比得了现下的可惜?”
庭芳微微一笑,道:“说来,我现下就经历着一件极为可惜的事呢。”
紫微道:“是吗?”
庭芳道:“是呀,你要听吗?”见紫微并不回答,庭芳道,“不过这件事呀,我说了不算,还要待我说给你听,你帮我评判评判,是不是真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