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盖的重峦上流淌着细碎的金光,茫茫雪地里,两串连续的脚印刚一留下新的痕迹,立刻就被掺雪的风无情抹去。
山上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单薄却十分温暖的保暖套装,渺小地抵抗自然的狂风暴雪。
即使浑身被白雪包裹,暴露在空气里的脸上几乎冻上一层薄冰,脸上却难掩兴奋地刷着储存在终端的照片。
她正通过终端和朋友联系,呼啸的寒风中,模糊的吐字从缥缈飞雪中隐隐传来。
“白荼,你现在在哪儿?”
“无霜。”
“什么?!你怎么又跑到极寒之地去了?那里除了白茫茫一片,还能有什么素材?”
白荼不以为然:“怎么没有?可以拍的多了去了,你可以从一整座巍峨的雪山拍到一片小小的雪花。尤其是阳光下的雪山被从上到下、从远到近分成多种层次,你可以将每一种层次都拍出不同的色彩、形态……”
她说的起劲,对面听得脑袋疼,连忙打断她喋喋不休的发言。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那你赶得回来我的婚礼吗?”
白荼满意地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张雪山湖泊的照片,修改名称“孤雪”。
随即自信满满说道:“放心吧,我开了飞行器来的,你闭上眼数七天,我差不多就到了。”
那头的人冷笑了一声:“兔子,你还记得无霜和榆城之间有一天的时差吗?
“……”
白荼照片翻页的动作突然停滞,侧头看向色彩单调的冰雪世界,小心翼翼地询问:“莫青黛,你把婚礼场地搬到无霜周边怎么样?”
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白荼毫不怀疑,以她的脾气,绝对是忍了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没骂出声。
白荼看不见的地方,莫青黛气得脸色涨红,咬牙道:“白!荼!我看你以后别再叫我莫青黛!你干脆叫我‘莫轻待’!”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甚至怕她听不出来,刻意解释了一句。
“轻视的轻,对待的待!怎么样?这可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叫的名字!我够不够厚待你!”
莫青黛的声音听起来火冒三丈。
白荼知道,她多多少少是带了对她连她们也不告知就出走的气愤,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反驳。
等莫青黛心情好点,她又哼哼唧唧地说:“就知道你对这些都不上心。”
“云董联系我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已经派人去接你了。”
云栖安……
白荼的指尖不自然地蜷缩,挂着雪水的长睫毛颤了颤,嘴唇紧紧抿着。
很久很久,就在莫青黛怀疑她会不会缺德地在雪地里睡了一觉,大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白荼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回答。
“嗯,知道了。”
七天不到的时间,白荼回到了榆城。
云栖安大概早就猜到她的忘乎所以,白荼刚一回到自己在无霜的住处,立刻就接到了他特助的电话,一路高速超动机穿越云宵,直抵榆城。
白荼坐超动机时想了很多——
她想起自己带着记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得到新生,惊讶于自己成为了强大的Alpha。
她想起自己通过旅行式摄影弥补了上辈子半生不出青霄殿的遗憾。
她想起信息素失控后,云栖安因为匹配度90%的结果,主动要和她完成标记。
她还想起,她知道了云栖转世成为云栖安,曾经魂牵梦萦、孤高如月的师尊成为了同榻而眠的Omega丈夫。
原想着永远不会再喜欢别人,却又意外获得了曾经最喜欢的人。
她甚至在脑子一片混沌的时候想起——
无霜雪山上有一汪净湖,像一片巨大的雪花,既无法随风而动,又难以与河流相逢,于是终年孤立在山顶,可望而不可即。
*
直到超动机落地,白荼睁开眼,连续看了一个月雪色的眼睛里陡然装满了高楼大厦、纵横轨道,像极了她此刻打结的思绪。
她走下超动机,跟着特助在休息室外朝里看到了等候在此的云栖安。
白色西装包裹着窄细的腰腹,修长笔直的一双腿掩在西装裤下。
他的视线藏在一本有关金融的书后,银色的镜框固定住薄薄的镜片,在自然光下可以清晰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极为专注。
与云栖那双永远淡漠的冰蓝色眼眸不同,云栖安乌黑发亮的双眼极为漂亮,仿佛撒了一层珍珠粉的黑曜石。
白荼忽然记起,他们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云栖安每晚熬到黑眼圈一层层加深,就坐在书房把基础管理学的书翻到泛黄。
云栖安的秘书也产生了误会,以为云栖安管理公司这么好的秘诀就是一遍一遍把书上的基础内容翻烂。
只有她知道,云栖连汉字都要从头开始学,更别说管理一个偌大的公司。
白荼以为自己愣了很久,但实际也不过一刹那。
云栖安似有所感抬起眼眸,眼睫颤了颤,白皙修长的指节缓缓合上了书页,拉开休息室的玻璃门,走到她面前,将她笼在影子里。
从前醉玉仙尊的威压很重,人们连仰望都会引发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
只有他的小徒弟能毫无心理压力地睡在他的腿上,被他轻轻抱入怀中。
小时候,白荼总以为对师尊来说她是不同的。
后来她才明白,在仙尊心里,她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更何况,他们原本就是注定的敌人。
即使成了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