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这里是龙楼凤阙,是权力的极限,是欲望的巅峰。生杀予夺大权在握,退一步,名垂青史、千古流芳;进一步,遗臭万年、恶名昭彰,章文帝因此而兴,又因此而亡。
前殿礼官们还在为登极仪制争论不休,新帝特意派内总管张德海前来知会一声,让二位公子稍候片刻。
各式的点心糕饼如流水般送上来,茶水添了又倒、倒了又添,却始终未动分毫。值守的内侍们各个敛声屏气,恨不得踮着脚尖走路,谁也不敢因这二位年纪小就心生怠慢,要知道这可是敢领兵围剿先帝的杀神啊!
二人在殿内候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只听得门前传来喧阗之声,新帝大步流星地进来,边走边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张德海,随后便端起袁知晏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新朝将立,百废待兴,这群老家伙恨不得把朕掰成八瓣使,竟连喝口水的机会也没有!”
说罢,他笑着招呼二人上前。
“可是这点心不合胃口?你们两个小小子随朕四处征战,吃了不少苦,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朕知道你们原本都是活泼性子,回京后切莫再一头扎进营里,百官子弟中有年纪相仿的,多结识多走动。”
殿外草丛里传来隐隐虫鸣,殿内皇帝谈兴正浓。
新帝看向袁知晏:“大乾对你们袁家有愧啊!朕左思右想,决定追封令尊为卫国公,谥号‘忠武’,赐良田万顷,甲第三区,加食邑两万三千户,子孙世代承袭,知晏以为如何?”
袁知晏一掀袍子跪下了:“陛下,小臣有一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但说无妨。”
“小臣年少愚钝,不堪大任,还须多加历练,只盼早日为陛下分忧。倘若有朝一日真能封侯拜将,恳请陛下将‘昭德’二字赐予小臣,子承父志,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赤子心少年郎啊,好好……”新帝神色动容,俯身将他从地上扶起,一旁的张德海也低头拭泪。
“少年郎就要有少年郎的意气,都给朕打起精神来!”他拍了拍陆淮岳和袁知晏的肩膀,“朕听闻沈鸿下月初七要办惜春宴,这入京的第一宴,去的人只多不少,你们不妨也去瞧瞧,替朕探探这些世族的虚实。”
二人领命:“臣遵旨。”
尚书府的惜春宴定于巳时二刻,初七这日还未至巳时便有客人登门了。
各府的马车停满了街巷,听闻两位公子前来赴宴,沈鸿一行人赶紧到门口迎接。
尚书府虽比不得王公府邸七进七出的大宅宽敞,却打理得别有一番意趣。
园内假山石壁摆放得极其平稳,石林间留出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仅几尾箬竹、几垒碎石加以装点。曲径通幽,沿着此路前行,便步入到花荫深处,复前行,眼前豁然开朗。
水榭亭台临池而立,草木葳蕤,水流泠然,蓼花苇叶下成群的锦鲤浮在水面上,有宾客逗弄也不避开,十分亲人。通往凉亭的小径加铺了白玉条石,大概是为了防滑,条石上还镌刻了花纹,细细看去每一块的花纹竟各不相同。
“沈尚书真是心细。”
“陆公子过奖了,”沈鸿不知道陆淮岳在想什么,见他看着地上的条石,温和地笑答道,“此处近水,地面湿滑,就命人加刻了条纹。此等雕虫小技也能被公子一眼识破,公子才真是心细如发。”
袁知晏对石头不石头的没什么兴趣,他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赴宴的年轻女眷大都戴了帷帽,一拢轻纱便隔绝了他找寻的目光。
尚书府宾客盈门,这会已经到了不少人,相熟的夫人们聚在一起,互相寒暄说个不停。
小厮站在拱门处,喜气洋洋地高声通报:“镇安将军府,陆二公子到!”
“昭德将军府,袁公子到!”
几乎是一瞬间,在场的所有官员和女眷都转了身,朝陆淮岳和袁知晏的方向看过来。
“郡主,陆二公子到了!”贴身婢女低声提醒着座上的女子。
永宁郡主捏着帕子掩住上扬的嘴角,一双眼睛柔情似水,她身着水红色宫裙,裙摆处绣着簇簇盛放的海棠花,头上的发簪也是海棠样式,衬得愈发娇俏动人。
永宁郡主是当今皇后娘家哥哥的二女儿,国舅爷曹光胸无大志,整日招猫逗狗,惯会见风使舵,招惹了不少是非,偏偏曹家几代单传,护他护得比眼珠子都紧。
有这样一位皇后姑母珠玉在前,曹家怎能甘心只出一位皇后?
自进京以来,大女儿曹雪就严格按照皇后的规矩教导,而二女儿曹露早就被册封为永宁郡主,可谓是千娇百宠,凡她想要无有不应,把她爹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见诸位贵妇人都侧目打量着她,永宁郡主也不觉得尴尬,她亲热地挽着徐夫人的胳膊,娇嗔道:“惜春宴人人都要献艺,永宁准备了首曲子,王姨待会儿可要帮我!”
“郡主放心。”
王氏是徐太傅的发妻,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常年青灯礼佛,平日极少与她品阶之下的官眷来往,与永宁郡主却是熟识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徐家欲与曹家交好,今日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二位公子和沈尚书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听说官家过几日便要论功封赏,我看将军府变国公府这事是没跑了。这两位年纪尚浅就在官家面前挂了名,到时候一位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一位直接袭爵,谁要是能和这两家结亲,该有多少人羡慕啊!”
“你怎见得陆二公子将来不会是国公世子呢,他的功劳可比他那位兄长大得多啊!”
一听这话,在座的不少夫人都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