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拜永远也忘不了,就在昨日,三十余明军哨骑窥伺大营,他率营中巴牙喇兵追逐那伙明军哨骑的情形。 却被大约一甲的明军哨骑所阻,虽尽歼这些断后的明军骑士,却来不及追击,终是叫明军哨骑将大军动向带了回去。 使他印象尤为深刻的是,那带队的明军哨骑,被逼入绝境后,竟从容下马。 只见他转过身来时,手上一颗巨大的手雷已经引燃,爆炸的一瞬间,明军哨骑脸上那种平静的表情,就永远镌刻在了他的心中。 当时扑上去想要生擒那明军哨骑的几个巴牙喇兵,当场就被炸死炸伤,横飞的血肉,落在谭拜的脸上、身上,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叫他心有余悸。 在历史上,谭拜此人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他是满洲塔喇氏,属满洲正白旗人。 清天聪五年时,就随从出征伐明,围困大凌河,祖大寿遣百余骑突围而出,谭拜与当时就已是甲喇章京的布颜图追斩明军三十余人,获马二十四匹。 清天聪八年,积功获授世职牛录章京。 此后的几年中,谭拜立功甚多,今年这场清兵入寇中,谭拜本是随从岳托麾下,越墙子岭而入,先攻丰润,还袭破明太监冯永盛诸军。 在随后的征战中,谭拜率巴牙喇兵屡立战功,先后击败明总督赵光抃、范志完,总兵吴三桂、白广恩诸军,以功进三等甲喇章京。 清顺治三年时,谭拜擢兵部尚书,随从肃亲王豪格西讨张献忠,屡破张献忠兵,顺治四年,又调升吏部尚书,歼张献忠。 现在这个世界里,岳托大军没能赶来巨鹿,只派了巴牙喇纛甲喇章京布颜图领一部精锐,督率怀顺王耿仲明麾下曾川空部、汉军旗牛录章京花应春部兵马,前来增援多尔衮。 谭拜便跟随甲喇章京布颜图来到了巨鹿。 虽然谭拜现在是八旗满洲正红旗巴牙喇营中最慎重,最清醒的一个,不过与大部分满洲人一样,他的外相并不好,身材不高,不过却生得颇为粗壮,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黄牙。 他身上同样披着精良的水银铁甲,策马随在潮水般的清军阵营中,滚滚向对面的宣大军营地逼去。 ………… 清军步骑层层叠叠的,密密麻麻向前逼来,黑压压的各色旗号随风翻滚,他们越来越近,从十里外一路逼来,五里,四里,三里,二里。 当清军行进至距贾庄约二里远时,三面潮水般的清军阵列停了下来,号角声再次连连响起,他们的阵形分开,无数粗大且厚实的盾车推出阵前。 那些盾车中,前面一排排,尽是那种精良的盾车,有车轮,有挡板,裹着厚厚的牛皮,泼上了水。后面的盾车,则用粗木捆扎在一起,成为粗糙的木盾。这种木盾,崇祯九年时,阿巴泰曾在舜乡堡下使用,未想此时又故伎重演。 密密麻麻的鞑子包衣阿哈,大部分也都披着盔甲,只是并不整齐,且多有破损,一看便知,都是入犯大明后,从我阵亡军士身上新拔下来的。 他们推着那些临时打制的盾车上来,在他们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清军弓箭手。 再后面,又跟着一队队的各旗重甲步兵,他们前几排个个手持大盾,右手上握着各式粗重的短兵器,后几排重甲步兵都是各拿趁手的长兵器。 这些重甲步兵才是清军突阵的主力军! 最后,又是无数胯骑骏马的清军巴牙喇兵,充当着督战队的角色,他们个个都是清军各旗的百战精锐,轻易是不会参与攻坚作战的。 清军从三面一齐合围上来,一时半会的,还看不出他们主攻的是哪一面。 《孙子兵法·计篇》言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两军交战,要围三阙一,这是为了留一条活路,促其突围,奔逃而走,免得围死后,敌人无路出逃,反而会死战到底。 而攻城之时,要三面齐上,使敌人不知我主攻方向,只能平均分兵防御各处,我军则可根据敌人防守强弱,随时变换主攻的方向,掌握战场主动权。 ………… 宣大军士们严阵以待,看着远处那些密密层层的清军盾车,缓缓逼来,可以想象待会将会有一场恶战,各人都是握紧了手中的火铳、刀盾、长枪。 操炮的军士,也都已将一门门火炮摆正,调试好炮位,在前面都是用一块块大车板挡着,好给清军一个突然袭击。 见清军又向前行了半里左右,张诚在望楼上对卢象升说道:“督臣,红夷炮可以轰一轰了,也好叫鞑子不敢太猖狂。” 卢象升闻言收回千里镜,微笑着对身旁的亲兵旗牌说道:“传令吧。” 贾庄东门两边庄墙上各有三门六磅的红夷大炮,早已由提前修建的沙土坡道运到庄墙上的炮位,子药都是已装填完毕。 随着旗号传递,贾庄东面庄墙上一阵忙碌,又重新校订了炮口角度和方向。 令旗挥动,如巨雷般爆裂声响,一发发数斤重的实心铁球炮弹呼啸着,划破烈烈寒风,径往一里外的清军阵列中飞去。 这个距离,安设在贾庄庄墙上的督标营六门红夷六磅炮己经可以打到,只需将炮口依一定角度微微仰起便可。 这些六磅炮的射击距离在三百至一千步之间,最佳射击距离应该就是在五百步左右。 划破长空的呼啸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