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宜突然感觉到了夜晚的凉意,尤其是脖子间那道泛光的寒锋之后。
“你是什么人?”一道男声传来。
“放开她吧。”一道女声传来。
两人同步转头看去,竟然是孙氏,她身着披风提了灯笼,灯光中依稀可见她面容。楚宜一时不明所以,身后人却依言顺从地退开了,孙氏道:“知道你是个胆大的,晚上更深露重,就不要乱跑了,来,我送你回去。”
楚宜顺从地跟上。
两人只交谈了几句,楚宜还想多问,却很快就到了客房门前,原来她并未走多远,楚宜进房,孙氏扣住门:“歇下吧,就当做了个梦,好好睡一觉。”
孙氏的话似有魔力,楚宜沉沉睡下。
天亮。
今日他们便要重新启程回上京,楚宜老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在南山居匾额之下陆南山一再挽留,孙氏却在说一路顺风,她还差人抱了一小坛杏花酒给楚宜,菏泽接下。
马车上陌瑾与楚宜面对面定住,陌瑾问的第一句话是:“酒醒了?”
楚宜点头。
菏泽接嘴:“主子,你也真是,那陆夫人一看就是灌你酒,你还真一杯杯接下。”
“我俩从没打过交道,她无缘无故灌我酒干吗?再说她不也是一杯杯喝的,只怪我自己酒量不好。”楚宜辩解道。
“主子你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菏泽顶回来。
“我错了嘛。”楚宜服软。
“您又这样子想打发了……”菏泽还要说些什么,陌瑾说话了:“罢了,菏泽你别念着你家主子了,她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等吃了亏就知道错。”
“我哪有醉得一塌糊涂?我记得总共也没有几杯。”楚宜摸摸头。
“十二杯,一共十二杯,还没有几杯?陆姑娘都要发脾气了,陆夫人才停下的,我们这才扶着主子你回的房。”菏泽数的分明,也是累积的怒气。
“菏泽,我下次不这样了。”
菏泽虽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到底给楚宜递过茶来,是她早准备好的醒酒茶,楚宜一闻便知,见菏泽消气,她脸上便轻松了。
等再看见陌瑾脸色,楚宜心道不好,面上却不显,只说:“我说了走嘛,你偏要住下,难道怪我吗?”
陌瑾不说话,递来一个盒子。
楚宜打开,是一枚凤头钗,菏泽见状低下头来收拾东西,楚宜没有注意,她完全被这枝凤头钗吸引了视线。她伸手把金钗拿出来,心头第一个想法是居然是金的,陌瑾一直以玉为好,身边向来少有金银之物,她没想到他会挑选一枝金钗。当些微光线照射在金钗之上,刹那的耀华,楚宜后觉这钗子用任何东西都不会比金子更来得惊艳。
毫无抵抗力。
“你选的?”
“喜欢吗?”
“喜欢。”
“那就收好。”
楚宜转手就递给菏泽,菏泽抬头,想要说些什么,终于只是默默地接下了木盒。
楚宜半撑手,看住陌瑾笑了,陌瑾微瞥一眼,刚想说的教训的话不自觉就收了回去。她应该不知道她笑着的时候是世界上最值得等待的时刻,眼睛澄澈,看住一个人眼睛里就只有他,完完全全,毫无保留。
陌瑾伸手拿来一本书,翻开看定。
楚宜在心里回想起在留园千星湖那夜,她微微笑着说完那句话,他应该听懂了,他或者听懂了,落在唇上的那个吻极凉,如蜻蜓点水,却予她霎时而长久至今刻的温暖。
他告诉她,他同她一样。
她看着他看书,半天只在那一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楚宜不禁一笑,他根本就没有认真看书,但此刻她只想就这样看住他,一笔一笔把他的轮廓画下来,重叠进北菀园的日日夜夜,那是四个字,称心如意。
************************
雨中花客栈。
楚宜还没有心大到忘记在云膝山歇下的那间客栈也叫雨中花客栈,她下来时第一眼看见匾额就皱了眉头,但已是午时,几人只能在此稍作休息。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跑堂迎来问道。
“吃饭,随便来几样菜。”尚愚吩咐道。
“现在也有连锁店了?”楚宜咕哝道。
“主子,什么是连锁店?”菏泽服侍着楚宜坐下一边问道。
“就是……一家店上京也有,江州也有,而这两家店呢都是同一个名字,是同一个主人的。”楚宜尽力解释道。
“噢,就是说像钱庄这样的吗?”菏泽一脸了然的样子。
“是也是,不是也不是。”楚宜一时也说不清了。
两人闲话间,店小二已经将菜色备齐,几人食而不语,大抵是大家平日娇贵惯了,一个个都少有动筷,勉强吃了半碗饭填下肚子,就换了茶上来。
楚宜同菏泽前去方便。
楚宜出来后只见后院里一株大树,她有意逛逛,看着树下一大缸,缸边青苔铺地,她揉揉左臂,一步步走近前堂,要过那缸时瞥了一眼,突然停了下来,她踮踮脚,离青苔半步,猜想着缸内有不有甚么鱼。
“啊——!”楚宜发出尖叫。
“叫什么叫?吵死了。”水里居然传来了声音。
“啊啊啊你是人还是鬼!”楚宜继续尖叫。
“鬼,准备好跟我见阎王了吗?”
“菏泽!”楚宜下意识地叫道。
“真是吵死了。”
一人自缸中悠悠爬出来,头发因沾水紧贴脸部,一身黑衣混着黑发,只有那张近乎透明的脸是唯一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