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利亚有了来之不易的两天假期,她拿着伊尔莎塞给她的购物清单在超市里转悠。考虑到厨艺和口味的区别,两人都是轮流做饭,所以购物清单上列出来的物品五花八门,足够让她在这个远离住处的大型超市里逛很久,体会一下正常人的生活。
自从得到了300万美元的支票,利亚的手头非常充裕。除了目前实力达不到能入蝙蝠侠的眼这件事,她的生活里似乎已经没有更多的……
不,困难还是有的。
而且是她自找的麻烦。
利亚一边推着购物车走动,一边感受着裤子口袋里那片破布散发的隐隐的热量。自从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不慎起跳过早带着蝙蝠侠一起坠入火海得到了这个东西,这片破布就顽强地赖上了她的裤兜。
没错,是特定的那条裤子的裤兜,不论她把这片布放到桌子上、椅子上、大衣的口袋里……任何别的地方,这片灰扑扑的、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边缘有着拉拉杂杂线头的破布,最后总会顽强地回到当天晚上穿着的那条裤子的裤兜里。
在出门之前,利亚捧着这条裤子,直视着破布,从灵魂深处发出了质问:
“请问您是决定住在这条裤子里了吗?!”
利亚实在不放心把这个用思维触角解读出来名字是[??]的东西放在家里,只好在难得休假的时候换上了同一条裤子。
裤兜里的热量真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利亚只能安慰自己得了一个免费的暖腿(?)宝。和伊尔莎一起从收银台出来的时候,一丛丛粉红深紫的花朵里,还带着水珠的马蹄莲映入利亚的视线。
她看了那束马蹄莲好几秒,心里缓缓浮上一个自己已经送过两三次花朵的人名——但是她从来没有亲手把花面对面地送给他。一次都没有。
利亚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就像现在一样,用接下来还要做的一些事情来给自己一个理所当然逃避的借口,用训练内容和任务目标来塞满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不用去面对某个冰冷而残忍的事实。
伊尔莎对旁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她没有问自己的学生发生了什么,而是温和地对她说:“再过两个小时就是大都会博物馆里一个美术展开展的时间了,我帮你把手上拎着的东西带回去吧。”
利亚收回看花的眼神,陪着伊尔莎一起走到停车场。冷风刮过利亚的脸,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围巾拉起来,而是任由寒冷渗入身体。
伊尔莎挽起了自己的头发,她的鼻尖在风中被吹得发红。在放下后备箱以后,她看着站在原地思维发散到不知何处的利亚,拍了拍她的肩膀。
利亚回过神,就被自己的教官小心地捧住了她的脸。
伊尔莎的指尖很冷,但是手掌上的热气却让利亚被凛冽的寒风吹冻的脸有了短暂的回温:“利亚,作为人类,我们唯一无法逃避的就是自己。”
“我们可以逃避过去,可以逃避将来要发生的事,但是每当我们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我们都不得不面对自我。我们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这些话语裹挟着暖意,被风一起吹进利亚的心里。
伊尔莎看着自己的学生脸上的神态从犹豫不决到被自己捧住脸时候的迷茫,再到最后想明白了什么的坚定,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欣慰。她把手从利亚的脸上拿开,转而帮她把围巾扯到了鼻子的高度:“我想,这两天都是你的个人时间。我得先回家把东西放好,再开车去大都会。”
她的手指划过了利亚的太阳穴,指尖的薄茧落在皮肤上的触感格外鲜明——原来她是在帮自己的学生理头发,力度很轻:“注意安全,好吗?有需要就叫我。”
利亚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手,用温暖的手掌反握住了伊尔莎的手,像一朵暖烘烘的轻云落在了教官的手背上。
伊尔莎的绿色眼睛像是藏了一片松林,被她反握住手的时候,笑意如阵阵吹开了松林的风似的,一层层地在眼底散开了。
利亚的脸上也挂上了被教官传染了的笑容,她捏了捏教官冰冷的指尖,把自己刚刚买了放在口袋里的一双女士手套送给了她:“注意保暖,路上小心。”
伊尔莎点点头,坐进车里的时候还在车窗上看到自己的学生在寒风中举起了手,做出了打字的动作,口型是:“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她比了个OK的手势,看着后视镜里的利亚站在原地的身影越变越小。
利亚的笑容在汽车离开以后消失了。她搓了搓手,回到了超市,拿起了一株洁白的马蹄莲。
戈登今天没有穿警服,他朝门口的护士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照,护士显然对他很熟悉,跟他说了没几句就让他进去了。
病床上的年轻男人气色很苍白,他看到戈登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想坐起来,被戈登制止了动作。警长快步走过去,弯下腰帮他盖好了被子,调整了一下床头的角度,把病人小心地放在了靠枕上。
瑞恩只是看着戈登的动作,眼里写满了感激。戈登无意中对上了瑞恩的眼神,他愣了一下,藏在髭须下的嘴唇扬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弧;但是那点弧度像扔进湖里的一颗小石子,很快地消失了。
等戈登坐下来的时候,瑞恩给他递了一杯温水,声音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其中蕴含的意志非常坚定:“医生说再过半个月我就可以出院,我思考了很久。我还是想继续当警察。”
戈登摩挲着纸杯的手指一下子停住了。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头发花白,体力也已经不能和年轻的警员相比,但是他的枪法和看人的眼神已经很准。可他现在却因为瑞恩的话语,头一次希望自己第一次看到瑞恩的时候能看走了眼,这样就不必导致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青年遭受那样大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