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足了一个长辈在关心远道而来的子侄,怕他受什么委屈。俨然忘了,他也是丰县人,这里也是他的家乡。
最后颜夫人又提到程维扬,秦復这才知道颜夫人为何要差程维扬去自己的府上请他。
自从回到丰县,程山长对程维扬的管束更加严苛,秦夫人看着心疼,劝着无用,便想到了他。
只是……自己也是程山长学生啊!
将他叫过来,是陪着程维扬一起被管教吗?替程维扬分担一半吗?
如果那样,他倒是乐意的。
片刻,程维扬欢天喜地地过来,进门时嘴角咧到耳根,见到他跟见到亲哥似的。
“秦復,我可想死你了。”扑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不是太假了?
你程公子没想我死都不错了,还想死我。
“走,我给你看了好东西。”拉着秦復就朝外走。
唉、唉,长辈还在呢,你这是不是太无礼了?
他转身朝颜夫人点头欠身道了声告辞,人已经被程维扬拉出了茶厅。
“什么好东西?”
“待会你就知道了。”
走到转角,面前出现一个小厮,正是程山长身边的人,程维扬脸上的笑容几乎一瞬消失,比川剧变脸还快。
果不其然,小厮躬身道:“老爷让二公子和秦公子过去。”
这还带上自己呢?
看着程维扬一脸比上坟还沉重的表情,他调侃问:“你让我看的好东西在令尊那里?”遭程维扬狠狠剜一眼。
程山长坐在书房后翻看书,见到二人进来,放下手中书。秦復这才瞧见,竟然是《孟子》。
程山长点着书中自己刚看的页面,说出其中一段话,让他们说说自己的见解。
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程维扬看着秦復,让他先说。秦復看出他的心思,是对这一段理解不透彻,想听听他的说法,自己也有个思路。
他看得出来,程山长自然也看得出自己儿子的心思,点名让程维扬先说。
程维扬憋了半天,含含糊糊说了自己的观点。
从山长的脸色由最初略带笑意,到最后冰冷就知道对自己儿子是多么失望。
随后程山长问向秦復。
秦復歉意的看了眼程维扬。
兄弟,对不起了,我可能要打你脸了。
兄弟我也是实在没办法,都怪我有个渣爹。
他先说前朝的平先生和当今的一些大家对这段话的观点,然后才亮出自己的观点,这观点有对这些大儒大家们的支持,也有对他们的反驳,说得有理有据。
程山长又听得怔住。
这小子每次让他发表看法,他都一副不顾别人死活猛劲,张口就来,即便前朝大儒、当今大家,他也毫不留情,该批判批判该否定否定,一点面子都不给。上次当着他的面也不顾念,该反驳就反驳,而且每次都很有理。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未来“谏臣”。
在书院不是省油的灯,将来到朝廷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臣子。
现在能搅得书院学子不安,将来还不搅得那些朝臣不得安宁?
程山长心里头莫名有一点期待。
朝中就缺这种臣子。
朝中多一位这样耿直的“谏臣”是朝廷之幸——可能就不是某些朝臣之幸了。
这样的学子,送到国子监不是正合适吗?
心中打定主意,程山长笑着点头,轻拍几下书案道:“好!见解透彻深刻。”
再看旁边自己的儿子,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虽然没有这小子之才,但就儿子这性格,有这才也用不上。
随后程山长为了多教授知识,便给他们讲书。
程山长讲得起劲,秦復听得认真,程维扬在旁边生无可恋。
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逃出亲爹的“魔爪”,现在好了,又被拉回来。
他幽怨地望秦復,每次遇到他,自己都那么倒霉。
半天都在程山长讲书中度过,程山长还给他们布置了功课。
秦復心满意足,告辞时询问程山长:“学生明日可否再过来请教山长?”
程山长想都没想答应了。
旁边的程维扬气得咬牙切齿,袖子里的全都都攥得发抖。
第二天秦復又过来了。
随后秦復每天用完早膳就过来,晌午时分回去,下午完成功课后,开始研读程山长给他的书。
一个年假,只有除夕和初一两天秦復没有过去。
他抱着程山长一直学到上元节后出发回炎州城。
离开丰县之前,秦復又去了一趟清平村。
胖婶他们还会问他欠债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再隐瞒,也不便如实相告,只道债务都还清了,现在在外地读书。自己老爹也知道在哪儿了,天气暖了些就去寻找。
胖婶等人都替他高兴,又都心疼他,让他以后出息了一定要回来看看他们。
他笑着答应。
过了上元节,白水书院的学子陆续回来,也正式复课。
二月初,一个黎明前,秦復又听到有节奏的敲窗户声音。
不要命了?还来?自己真要解释不清了。
他直接开窗准备将人拎到僻静地方骂一顿,却不想窗户推开,见到裴野咧着嘴在笑,第一句话就是“各派掌门将杀手都送来了。”
“都送来了?”
这一次效率这么高的?
这么不想他卸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