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春光照在隔窗上,窗外鸟鸣啁啾,树影婆娑,院子里的碧桃花开的灿烈。
琴音拨开床榻前的纱帘,看着床上酣睡的侧颜,轻轻唤了一声:“姑娘快起来吧,老爷回来了。”
林婉芙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被子滑落,露出半个粉白的肩头,挂在脖颈上的桃红绸带和云鬓雾鬟的秀发纠缠,花间蝶的图样秀在同样桃红色的小衣上。
花间蝶,花朵绽开,蝶舞轻巧,一派春色无边。
琴音替林婉芙拢了拢被子,手指碰到她的皮肉,一片雪白软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的深闺小姐。
“小姐,快别睡了,老爷都进院了。”
琴音稍微提高了些音调,引得林婉芙皱眉轻哼,声音沙哑撩人,她缓缓睁开眼睛,定了定神,才看见面前的琴音。
“爹爹回来了吗?”她低声咕哝道。
琴音点头,取来温热茶水交到林婉芙手上。
她伸了个懒腰坐在床沿,粉白圆润的脚趾无意识的蠕动着,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才算是彻底醒了神。
等她换好衣裳去到爹娘所住的扶疏轩时,除了林崖,所有人都到了。
林老爷此行是去了江南与几家绸缎庄子谈生意,汴京地处北部,这几年漕运发达,江南的物件在汴京很是时兴,这回的绸缎生意若是能做成,林老爷的产业便会锦上添花。
扶疏轩内除了林道之与令氏,还有姨娘谢氏和她的一子一女。林崖来的最迟,见他过来,屋内的弟弟妹妹们都起身,行礼道:“大哥哥。”
林崖点点头,冲父母行过礼后就坐在林婉芙身边,关切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还肿着,林崖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察觉到林崖的视线,林婉芙抬头冲他笑了笑。
林婉芙刚打了个哈欠,鼻尖和眼尾还带着些红晕,眼眉低垂却努力扬起嘴角,看着让人心头一软。
林崖也冲她笑了笑,随后整整衣摆,面对父母正襟危坐。
林家大老爷林道之已过不惑之年,作为商人难免有些酒肉应酬,故而身形略显臃肿,但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清秀公子,否则也不会得令氏青睐。
见人到齐了,林道之便放下茶杯开口道:“我不在京的这段日子,各大铺面的掌柜和庄子管事的都给我回过信,崖儿和岚儿的差事都办的不错。”
林崖和林岚闻言谦虚道:“父亲过誉了,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林道之笑笑:“岚儿初涉商业,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像你大哥多请教,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能独自出远门谈生意了。”
林道之口中的岚儿便是林府的庶子林岚,今年十六,比林崖小了两岁,声音也还带着些少年稚气。
他起身冲着林老爷一拱手:“父亲,这段时间大哥对我帮助颇多,若是没有大哥帮忙,父亲交代的差事我怕是完不成的。”
林家是商贾上户,与清流人家四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林家家风严谨,姨娘谢氏也不是个爱搅动是非的人,一对庶出儿女与她一样谨小慎微,从未有过要逾矩的想法。
林家二房偶尔会搞出些事端,除此之外,林府算是京中难得的和睦之家。
但好在林家二房长居江南,一年到头机会见面甚少。
听完林岚的话,林道之笑着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娣庶相处融洽,家族和睦向荣,最重要的便是人人心中都有度,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林道之心中的度格外重要,他对两个儿子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林家这个大族的走向,好在他是个明事理的人,而林崖也足够出色,所以林家才不会发生娣庶祸患。
“见你们两兄弟能够一心,我也就放心了,当初你们二人纷纷放弃科举转而经商,为父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强求,现在看来倒也合适。”
林崖微笑道:“我若与岚哥儿一同入士,便没有精力顾及家中事务了,且我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当时与文彬一起上学时便赶不上他,与其在文章上下功夫,不如专心经营家业。”
林崖这话十分谦虚,当时在府中读书时,他的文章策论与高文彬不相上下,但林家不似寻常商人,产业实在过于庞大,京中行当一共一百四十行,林家涉猎其中五十几行。
寻常商人家中子弟入士尚可分心经营家业,这在林家,这种情况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虽然朝中敬重读书人,各大家族也以家中子弟有官职为傲,但林崖还是心一横,经商去了。
他想的明白,什么清流不清流,世家不世家的,终究只是虚名,京中那些书生自诩清流,却又花着大价钱维持着体面生活。
一边唾弃商贾行当,一边拼了命的往自己身上贴金贴银,林崖不屑如此。
他不参加科举,庶子林岚自然跟随,林道之对此不置可否。
说完两个儿子,林道之又把眼神投向两个女儿,他刚一回府就听说了高文彬的事情,对此,林道之的态度与令氏一样,虽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爹爹这次从临安带回不少绸缎料子,都堆放在春明坊的廊屋①,这几日让你们大哥哥找人剪下样子,给你们俩选过,剩下的再拿到铺面去卖。”
林婉芙点点头,与庶姐林菲齐声道:“多谢爹爹。”
看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待嫁女儿,林道之又一脸严肃的叮嘱道:“这几月京中尤其不太平,江王四处搜寻熙佑残党,手段之残酷……你们两个若无事就不要出门去了。”
林婉芙与林菲乖顺的点头。
林道之吩咐完,众人便各自退下了,谢氏带着一双儿女回他们所住的心远阁,林崖则是陪着林婉芙往升月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