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然打转,却在驶过街头时因故停了下来。原是一支骑兵进城,众人纷纷避到了一旁。裴沂听得外面的人说,上次见这阵势还是因为年前。那时右骑将军领兵剿匪却落得一个尸骨无存。裴沂打开窗子瞧了一眼,然后便看到了立在马上的萧不离。
萧不离接到圣旨,才匆匆带着人归来。自然也未注意到坐在马车里的裴沂。
裴沂一眼不错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些不安。但她很快便找到了源头,因为萧不离的身后有一名女子,明明穿着一袭黑衣,却并不是将士。那人就骑着马跟在萧不离身后,端是飒爽英姿。
萧不离曾说过边关女娘多飒爽,如今她瞧见了,也知是她眼见狭义了。她只见过那些闺门里的女娘,并未见过战场上讨生活的女子。她觉得她不了解萧不离。她不知对方为何过年都不归家,她不知对方会做何事。她似乎只是满心欢喜的想着做萧家的当家主母萧不离的夫人。
“娘子,这斗篷都快皱了。”文伮突然出声道。裴沂回过神,便发现她把斗篷都捏皱了。她急忙伸手抹了抹,但痕迹还在。
“文伮,我难受。”她低声道。
文伮也瞧见了那列骑兵,却并未瞧见萧不离,因此安慰道:“娘子,萧将军定是有要事在身,您何必患得患失。”
但有些种子埋下了,岂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便如骑兵过后,裴府的马车便原路返回去了,就停在萧府外面。
萧不离并未回来,裴沂却也不想离去。她想萧不离回城了,应该会来这里。
直到太阳西斜,才有马车驶来。裴沂知道那不是萧不离。果然下来的人是萧远。她连忙收回了视线,以至于没有看见第二个下来的人便是萧不离。
萧远似笑非笑的看了萧不离一眼道:“如今你大了,为父也管不来你了,对吗?”
“父亲说的哪里的话,我一直希望的不就是您的管教吗?”幼时为了讨好萧远,他写了很多封信,却没有一封回信。后来他不写信了,萧远却又写信来质问他是不是不拿他当父亲了。我需要的时候,你不曾出现。如今我长大了,却也不稀罕了。
“振兴侯府,这不是您希望的吗?”当年萧远就是这样骗他去边关的。如今他真的做的,却让对方充满了质疑。
萧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回头看到角落里的马车,便冷哼了一声道:“你想做的事情,我管不来。但我若想要的事情,你觉得你能管吗?”
萧不离眯起了眼睛,他自然也看到了裴府的马车。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与萧远撕破脸,彻底离开这里。但有那么一瞬间望着这偌大的王府,他又不想了。这是母亲生他的地方,他若离开了这里,便是断了最后一丝念想了。
今日萧不离奉旨入宫领的便是剿匪的事情。事实上匪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右骑将军折损以及坪县后面的诸多事情。其实众人都知道这事沸沸扬扬闹了几个月,坪县那点事估计早就擦得一干二净了。如今想要去找出蛛丝马迹了,确实很难。是以很多人都不愿意接这个事情,也以为圣上不会深究。就如同萧远都不知道萧不离早已接了密令,得到了部分兵权,只等积雪化开便进山剿匪。
所以今日萧不离出现在朝堂,众官哗然,连带着看萧远的视线都不对劲了。萧远常年不参与任何派系之争,众人也没想过裴府会卷进来。圣上这一招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这匪患何时剿何人剿,这都是大家担心的问题。大皇子一脉不想查,二皇子一脉铁了心要查,而太子无所谓查不查。看似三方立场分明,但事实上相互牵制,谁也动不了。这时萧不离出来,倒让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成了笑话。
萧远甩袖离开,萧不离停顿了片刻,便走到了裴府的马车旁。他敲了敲窗户,里面探出了文伮的脸。
“萧将军。”文伮错愕的开口,连忙钻进去告诉裴沂。
裴沂也没想到萧不离会回来,当下惊讶多过于心悦,她隔着窗子看着萧不离。
萧不离还穿着刚才打马过街的黑色劲装,即便是站在那里也是一身冷然。
“你怎么过来了。”萧不离问。
裴沂回身捧过斗篷,道:“这毛领可好看。”
她笑着问。
萧不离瞧着那斗篷,他认出了那是他的衣物,当初顺手而为,却没想到裴沂一直留着,更没想到的是裴沂将那狐毛镶在了上面。
“这狐毛不够做帽子,倒是做衣领合适。”
“那改日我便猎一只大的,十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这般左右为难。”萧不离伸手将斗篷接了过来。
两厢无话,裴沂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萧不离捧着手里的斗篷也有一些怅然。
他从未想过一个家是怎么样的,但也知道一个正常的家里,母亲缝衣做膳,父亲劳作而耕,左右不是萧府这般寂缈清冷。
“那我回去了。”裴沂道。
萧不离嗯了一声。
裴沂其实想问一下关于那女子的事情,但她知她不能这般问。比起患得患失,她无权干涉对方的私事。
马车正要掉头,几人便骑着马迎面而来,停在了侯府前面。那翻身下马,径直走过来的便是那飒爽的女娘。
裴沂不由得叫停了马车。她看着那女娘径直朝萧不离走去,在对方一步之遥停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但瞧见了身旁的马车,便也望了过来。
那是一名长得极具风情的女子,大眼深邃,高鼻挺括,极有水乡女子的风韵,却也多了一些大漠孤烟的飒爽。这便是萧不离所说的边关女子了。
“这位可是十一娘子?”花语打量了裴沂一番,回头看萧不离。见萧不离默认,便上前一步,弯腰行礼道:“花语见过十一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