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晟书的脸色却是微变。
“可是王爷,我们今日——”他欲言又止。
“无妨。”楚祈已经率先将岁岁带进了中舱,眼下也容不得他们二人拒绝了。
薛晟书望向岁岁纤细背影的目光更添了两份复杂。
看来这个女子……对珩王的影响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也不知是好是坏。
应当也是怕岁岁无聊,楚祈吩咐过后奴婢们端上了不少小碟子上来。
比起他们坐在中央议事,她独自一人稍微隔开了些距离坐在窗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吃点李子,赏赏美景要自在得多。
楚祈本意是想让岁岁就坐在自己身侧陪着的,但看薛晟书的脸色复杂得厉害,岁岁也十分主动地避开后,他还是没再提起。
薛晟书看上去心情也稍微缓解了些。
因为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机密,岁岁若是不知情倒也好,不然楚祈觉着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他再做事才是最好的。
他已经足足有四年那么久没再见过她了。
思至此处,楚祈一边应着薛晟书的话,一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余光瞥向了岁岁。
她正有些无所事事地撑着下颔眺望远方,他唇角方才溢出一抹弧度,紧接着却是恰好扫到了她的耳后——
那本该有着一颗殷红小痣却空无一物的地方。
笑意便是淡了。
岁岁并未能听见多少细节,好似一但谈到重要之处薛晟书便会压低声音,在已经有些困倦的她耳朵里听来就有点像是蚊子嗡嗡乱飞。
越听越困。
“你要去哪儿?”
也不知是不是岁岁的错觉,她总觉着眼下楚祈的心情瞧着没有方才半分好不说,同她说话的语气还有些隐忍。
她捶了捶坐得有些发麻的双腿,指了指船头。
“奴婢有些困了,想去船头露台走走。”
“早些回来。”楚祈轻“嗯”了声接道。
岁岁点点头便是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气却是要更清新些,瞧了一眼日头,竟是好似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之久了。
说是要去船头走走,其实岁岁也没多靠近,只是在露台的内侧打转。
——她怕水。
自幼便怕。
想想曾经不过是沐浴,她都能在丫鬟们的帮助下哀嚎着哭得死去活来,自己都有些想要发笑。
越是挣扎,昂头,水便越会顺着眼睛流动,然后再漫过鼻子。
越是哭得大声,呼吸得越急促,呼进去和吃进肚子里的水便会更多。
比起拼命地挣扎想要活着,生无可恋地落进水里一动不动,竟反而会浮起,最终活下来。
她不愿靠近湖水半步。
——尤其是在被关进那幽暗的地牢以后。
赵笙笙顶替了她的嫡女身份不说,闲来无事还总是要来见见她,因为她要学她的一举一动。
若是她心情好便还好,心情不好便会拿她出气。
“阿姊,你说,你都消失这么久了,楚祈他居然一句都没问过,你是不是也太失败了点?”
“还好有我,日后,我会同他好的。”
“阿姊,我依稀记着你好像很怕水?”
……
湖水声在耳畔哗啦作响,岁岁自回忆中抽离,却没法克制住浑身的轻颤。
好似她现在也被关在那个水桶里,只能任凭那水漫过头顶,又泄出,再次漫过,循环往复。
挨着肌肤游过的滑腻水蛇,湿透了贴在脸上的桑皮纸。
赵笙笙向来都只喜欢那些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的酷刑。
该回去了。
日落西沉,岁岁拢了拢稍薄的外衫便打算回到中舱。
结果刚走了没两步,便是被中途杀出的一个男人给撞得踉跄了好几步。
“对、对不住!”
“你知晓今个儿来画舫的都是些什么贵人吗?还敢偷吃活得不耐烦了!?”
好似有一人在对他穷追不舍。
“别挡道!”
他慌得不行,更嫌岁岁碍事。
她这才站稳便是又被他推了一把,估摸着那人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弱不经风,怔愣下就瞧见岁岁直接翻下了画舫——
没入湖里前岁岁听到了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
“救、救命!”
“来人,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