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司宸将主仆三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摸着手中的玉珏久久没有动作。
帐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可是这顿军棍,着实太狠了些。”寒露一脸不赞同,“小姐未免太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
陆姒卿眸中忧郁,“我若不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陆氏满门?我岂能因一己之私毁了整个陆氏?”
“他是天子,天子一怒,浮尸万里。”陆姒卿抚了抚手上的玉珏,“早先在京城,我就已答应父亲回京后入宫,心里又岂能还有旁人?幼时不更事擅自与他人私定终身,便当是大梦一场吧。如今梦醒了,我合该还是那个端庄自持,知书达理的将军府小姐,陆姒卿。”
“都过去了。”陆姒卿苦笑。
“谁说的都过去了?”司宸掀开帐篷帘子,“朕不曾想,陆卿会有这么多心思。”
陆姒卿见是司宸,慌忙要起身行礼。
不等掀开被子,司宸便快步上前按住,“伤了就好好养伤,哪来这么多礼数。”
“谢陛下。”陆姒卿淡声谢恩,又趴在榻上,“臣失礼了。”
司宸看了看桌上的伤药,挥退寒露霜降,“你们先出去吧,朕有话对陆卿说。”
“这——”二人面面相觑。
“先下去吧,在帐外候着。”陆姒卿叹了口气,“我传你们再进来。”
“诺。”二人这才应下,去了帐外守着。
帐内一时静默,陆姒卿看着手上的兵书,半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司宸叹气,“陆卿,就一定要跟朕如此生分吗?”
“臣不敢。”陆姒卿翻了一页书,“陛下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陛下不开口,臣岂敢造次。”
司宸只觉得头疼,“陆卿,朕有话对你说。”
陆姒卿放下兵书,“陛下请讲。”
“你方才那番话,朕都听到了。”司宸看着陆姒卿。
“陛下恕罪,臣无心冒犯天威。”陆姒卿慌了神,直要起身告罪,又被司宸按了回去。
“朕说了,养伤就好好养伤,不需要那么多礼数。”司宸皱眉,“朕想着,总不能由着你一棒子打死,冤了朕。”司宸笑了笑,“特地来给陆卿赔罪,说个清楚。”
“陛下是天子,臣岂敢冤您,又何来冤情之说?”陆姒卿竭力撇清,毕恭毕敬。
“陆卿。”司宸加重了语气,“朕从未忘了当年之事。朕一直记着当年的约定,一直在暗中派人找寻,但由于时间过久,当年随父入宫赴宴的女孩不少,你又不曾表明身份,查起来着实有些麻烦。”
“陛下何必告诉臣这些。”陆姒卿阖上眸子,“这不过是些陈年旧事,陛下又何必扯出来说呢。”
“卿卿!”司宸气的加重了语气,“朕从未忘了你我当年之约,更不会因你我幼时私定终身怪罪于你。”
“陛下方才唤臣什么?”陆姒卿回身,看着司宸,“陛下,臣毕竟还未曾入宫为您妾妃,您如此唤臣多有不妥。”
陆姒卿故意加重了“妾”这个字眼。
果然,司宸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卿卿,朕当年也是无奈为之。”
“朕不受父皇宠爱,又无外家支持,若不娶一位母家势力强大的皇妃,朕如何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可朕对皇后只有君臣之礼,并无夫妻之情,更遑论男女之情,朕这些年一直念着你,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你,朕又如何能放手?”
陆姒卿心中一动,面上不显,“恕臣冒昧,陛下可愿为了臣废了皇后,另立臣为新后?”
“卿卿,你僭越了。”司宸沉下脸色,“皇后乃一国之母,无甚大的过错朕岂能随意废后?”
陆姒卿笑笑,“臣不过一句戏言,陛下可是当真了?”说着,陆姒卿端起榻旁的药碗,“臣自知微贱之身,哪堪与皇后娘娘相较。”
“陆卿。”司宸蹙眉,“你是陆将军的嫡女,如今朕的先锋将军,何必要如此贬低自己?”
“陛下,君臣有别,男女亦有大防。”陆姒卿阖上眸子,“臣累极了想休息了,您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就听朕把话说完吧。”司宸抚上陆姒卿的长发,“朕从未忘了你。不管你是信与不信,朕都是倾心与你的。几年前的一面,朕就对你念念不忘,若不是与你的承诺,朕怕是活不到今日,若没有皇后母族的助力,朕根本走不到九五之尊的位置,更遑论找寻到你。”
“卿卿,别恨我。”司宸起身,“我也是不得已。”
司宸向外走去,最后看了眼榻上的陆姒卿,“我的心上人只会是你,也只有你。”
人走,帐冷,一片寂静。
陆姒卿含泪,“陛下啊。”
“小姐,陛下走了。”寒露进来扶起陆姒卿。
陆姒卿扶着寒露的手,掀起帘子,走到帐外,“霜降呢?”
“霜降去给您做膳食了。”寒露匆忙从帐篷内拿了一件斗篷给陆姒卿披上,“夜里风大,您又受了伤,当心被风吹到。”
陆姒卿不语,良久长叹,“寒露,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
“奴婢不懂情爱,可奴婢知道小姐心悦陛下已久了。”寒露紧了紧陆姒卿的披风,“小姐从小就记挂着那年的小公子,一直念了这么些年,若不给陛下,也好歹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陆姒卿垂眸,“是啊,连你都知道我心念了这么多年。”
挂于高空的弯月冷冷清清的照着人间,蓦然星辉,暖了冷月也暖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