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那是我七弟梓允,尚不足十二,而合墒口中的千杯不醉,是我二哥弘义,呶,我母妃身边束冠的便是,至于旁侧的则是我五弟偳业,是个慢性子,倒是一滴酒也沾不得的!”
莲歌颔首谢过时,人群中已闪出了便道,一位身着水红凤衣的美人,由宫人众星捧月地扶着行了出来。
五月的天气,添了初夏的燥热。
妇人身子不便,气喘微微,矜贵非常,一双眼却不失凌厉地扫过四众,颈上的金络子嵌着玛瑙火玉,珠光烁烁。
瞧她宝髻高绾,兼加妃冠,想必此人便是宫中盛极一时的徐妃了!
昔日范进曾与莲歌讲过一些滄岳国的风情小史,据闻儒生们白日里书声朗朗,晚上也极爱在京师的声色犬马中找乐子,其中不少风雅人士,朝廷宫闱之事,整日里在舞姬酒乐中穿行,其中也包括了这徐妃的身家背景。
徐妃,本名徐乐陶,祖上曾做过国子监祭酒,本也是清高门庭,怎奈子孙后世多有不济,到徐乐陶她爹徐宥这代,也不过是一从九品的奉礼。
这徐宥见女儿容貌可人,便送到宫中选秀,一朝屏开雀选,如今荣显后宫,活活羡煞京畿世家望族的小姐。
“是敬德宫的徐娘娘,公主日后恐会常见的!”
三皇子淡淡一说,眸光倏地暗了下去,欠身施礼转身去队伍后面整肃人马去了。
诸妃子浅笑着回了礼,举止间并不热络,这宠冠后宫的女人多半会落个冰火两重天的局面,莲歌心中不由地暗自揣度了一番。
皇贵妃眼见徐妃驾临,不禁心中叹息,圣上心中对四子合墒隐隐歉疚,自己好不容易将那倔犟的孩子劝了回来,这徐妃如何在这当口偏偏又冒了出来。
“妹妹临盆在即,还亲自跑来,这大热天的,绿莹,快,扶了徐娘娘入宫内歇息!”皇贵妃理了思绪,忙上前见礼寒暄。
“豊迟大朝,本宫一人待着也闷,到姐姐这儿添添喜,老远就听到老七说笑,这孩子果真是讨人喜欢,姐姐才封了个皇贵妃,他便学了笑话来逗姐姐开心了!”
徐妃淡笑着看向马背上与四皇子说话的少年,话中隐有半分酸。
都说这内宫的皇后娘娘不过是表面风光,真正恩露得添,在圣上心中有分量的当属这皇贵妃娘娘。
滄岳国自懿贵妃身故后,妃位一直空着,如今锦妃一下升为了皇贵妃,这里面来道贺的妃嫔哪个心里不酸呢?
多少女人累及一生讨要着一个男人的恩宠,莲歌瞧着四处的红墙碧瓦,心中落满了叹息。
“都是自家姐妹,入的是同一个门子,哪来的贵不贵的,梓允素来爱哄人,如他父皇所言,有他在哪儿都热闹!”皇贵妃不失端仪,疼爱地看向七皇子。
“娘娘,梓允没有说笑,那只雏鹰真跟四哥以前养的那只苍露一模一样,二哥也见了,不信您问二哥?”七皇子指着不远处的英武男子,马背上笑的欢喜。
“弘义,梓允说的可是真的?”徐妃闻言嘴边挂笑,打量着角落里的另一位少年,笑容愈发地深了去。
“回妃母的话,弘义远远瞧着也有八分的像,梓允的这只赭中带黑,我记得合墒的那只也是!”二皇子细眸微垂,当下满脸堆笑地施了一礼。
“这远远瞧着,都能瞧出八分像来,老二果真是眼力非凡!”徐妃缓缓抬眸,嘴边添了几丝讥诮。
“这——,二哥的话真是听不得,昨个儿还说这鹰像极了一母双生,今日就变成了八分像!”
少年垮着脸,自马上飞身跳了下来,吓的随侍的小太监,脸孔一白,自身后跟了去。
“梓允,好没规矩,还不速速与二哥在此侯旨!”二皇子一边拱手告罪,一边儿嗔怪地冲他七弟使了眼色。
“你也甭训他,平日里师傅看的紧,今日宫中设宴,妃母有意让你们兄弟几个聚在一起好好乐乐!”皇贵妃意味深长地看向弘义,那边了然,忙满口应了。
“娘娘,今日梓允要代您传一道旨意!”
“可是又要将你父皇爱不释手的那些宝贝打赏了出去?”皇贵妃垂首笑问。
“妃母有所不知,前日有番邦敬献的龙膏美酒,儿臣已向父皇讨了来,今日宁馨殿设宴,除了我二哥,人者有份!”少年负手身后,眼睛睨向他二哥,朗声宣布。
“这梓允真是出息了,早知道,昨日就不该与叶师傅说情,准了你的假!”
对面绛衣紫绶的身影,与身旁的五皇子咬耳发笑,少年当即气红了脸,嫔妃们皆打扇掩面笑了起来。
“我说梓允,你也甭气,你二哥虽说的是那浑话,却也没说错。”徐妃手执一柄宫扇款步走到近前,牵了少年的手道。
“梓允,瞧见没?还是娘娘有眼力劲儿!”二皇子笑着作揖致谢。
“娘娘!我二哥他——”梓允不服地噤了声。
“梓允,你天性仁厚,可你想啊,这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会是一模一样呢?而这训鹰,可不是容易的事,那鹰翅膀硬,在外高空飞惯了,气性大,你道是为它好,好食好水伺候着,备不住使性啄你一口,可疼的厉害!一旦脱笼,还得人劳神去寻,可知这心一旦野了是怎么都栓不住的!”
徐妃慢条斯理地与梓允说话,眸光却冷冷看向了四皇子。
二皇子本笑着,听到后面,笑容已僵在了脸上,与五皇子对视一眼,喜怒尽敛,一旁沉默了下去。
锦妃才受了封,本是大好的日子,却遇到这徐妃不阴不阳地说起了诨话,虽碍着各路情势,未有发作,可到底还是心中不郁,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