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孔,觉出自己太不惜福,忙侧身擦了眼泪,乖乖听话吃了起来。
那王昭容闻言,两眼发直地将那饭一股脑地扒入了口中,却因为太急,呛到了,咳地几欲背过气去。
“你来也有不少日子了,怎还执迷不悟?认命吧,活了你的日子,那些荣华不过是草木一秋,想是你还有个活路,那冷宫内的那位,恐怕早已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婆子为她捋顺了气,递过一碗水劝道。
王昭容一脸苦涩地喝了,遥遥望向东面,人间寒暑飞度,她望穿秋水,日思夜盼,内廷竟无人嘘寒问暖一声,想着不觉凄苦,登时痛哭起来。
“大晚上,你嚎个什么劲儿,万一遇上那巡夜的,大家都得因你受累,你也不去那沟渠旁照照自己,那万岁爷难道是眼睛瞎了,放着宫里妙龄的美人儿不疼,来疼你这丧门星似的苦主儿!”一婆子冷笑着当即啐了两口。
“啪——”
平地里一声脆响,那婆子脸上被狠狠抽了一记。
抽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流月。
“你——”婆子将饭碗撂到一旁,指着流月,正欲撒泼,哪知流月的玉掌又打了过来,婆子被打的有些发懵,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沈婆子,今儿本姑娘打的就是你,你若明日里能把这本事用在那些阉奴身上,我便任你打认你骂,绝不吭半个字,若你以为这里的人都会任了你欺负,可便错了,我流月第一个就不饶你!”
流月劈头盖脸骂了个痛快,随手将那碗饭倒入了泔水桶中,一脸的不屑。
“流月姑娘——,这活儿明日还有的做呢!”小玉走过去,将手中的半个窝头递了过去。
“本姑娘饿不死,这狗儿猫儿都不碰的东西,拿于人吃,岂不是混账?吃了这些东西,我怕这肠黑了,变成她那副鸡皮鬼相,死的心都有了!”
流月年轻气盛地睨了那婆子一眼,独自走开了。
阴惨绵延的夜,之于流月总是最难熬的。
那些倒在通铺中的女人,一个个歪歪斜斜,黄肌瘦骨,如没有魂灵的尸首,周身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流月看着天井中的月辉,想起了铎壬温润的眼,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微笑的人。
从邬敕国偷偷溜走的那夜,铎壬将一枚储君冕服上的玉钩给了她,一如既往的微笑,那些想也不敢想的日子便在她桀骜不驯的眉眼中如白驹过隙般度了过去。
轩辕铎壬过早地读懂了世间人心中的波澜与欲望,常常让她既温暖又不寒而栗,她也如他在人世间的一面镜子,照出了一个避世之人昼伏夜行的苦楚。
在流月心里,轩辕铎壬是当之无愧的王者,一颗心海纳万千,一双眼清明仁爱。
一个女子与一个男子的“君子之谊”,这般匪夷所思而又难能可贵。
滄岳国的人世行走,流月识书习字,并非是为了告诉太子殿下当今人世几何?
天下的勃兴异动皆在轩辕氏的眼中,老派势力并未因皇朝的风雨飘摇而树倒猢狲散,轩辕铎壬对世事的把握,足以让那帝台上的谋逆之臣楚桓嗣萌生出恐惧与杀意。
每每听见沧岳朝的世家子弟拿这位常事稼穑的储君取笑时,她都会在心底讥笑他们一番。
莲塘苦岁,囚牢之味,她感同身受,她是飞出笼的鸟儿,只想有一片飞翔的天地。
她过早窥得了一些玄机,离开那九亩囹圄之地,于她,不过是一早一晚的结局。
她拾起厌人的书册,皆因内宫的女人,总要粗通文墨,即若未有咏絮之才,却也可保进退得宜,不出乱子。
借着与一位香魂早逝的五侯之女的一面之缘,美人流月在贵胄公子的圈子内,神秘而惹人流连。
她若高兴了,自会与他们泛舟湖上,把酒言欢,她若哪时心里不痛快了,就算是香车宝马、大驾相迎,她也会闭门不见。
那些觊觎她美色的王孙公子,早已对她的千般戏耍失去了耐性,在一顶大红喜轿,落在美人流月的窗下,那曾经自诩谦谦君子的“九公子”,终于露出了嚣张的真容。
美人临窗而笑,妩媚而幽冷。
“九公子”亦笑地深沉狡狯,势在必得,他未曾失手,皆因他还未遇到流月。
只在一个梳妆的空当,这美若婵娟的女人便神速地将那“九公子”的聘礼换成了乐署入选簿册上的“流月”二字。
天随人愿,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流月,生来便不是那粗衣俾人,任人幺三喝四,在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她便知自己是属于这儿的。
什么叫天生丽质难自弃,上苍把她生得如此丽绝尘寰,便有它的厚待之法。
自古红颜多薄命?那不过是浮于表象的论断,可曾想过,这诞于世间的惊世美貌,从第一声啼哭初始,便无法与平凡沾边。
史书上珠光得显,玉色倾城的女人,几曾有过常人的命数,即若是薄命,无法此生福厚绵长,却碎了个千古哀伤,世人长忆。
流月不求一世漫长,她只求快意当下,活出一个人的模样。
她可以忍受这昏昏仄仄的尘世,却无法忍受做一个卑者。
这里是滄岳国贵可齐天的宫廷,是她这般玉颜惹眼的女子最自然的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