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翠障花道、抱轩龙阁,跃然眼前一道长约五丈的水瀑。
清辉月下,水瀑晶莹壮阔,如水晶般泛着银色的光华。
“这水是从帝京龙泉处引来,七弟贪玩时曾尝过,水很甘甜!”少年指着前方道。
“听说武皇陛下很喜欢来此?”莲歌瞧着那飞流直下的景致,一时叹为观止。
“这里离父皇的藏书楼很近,据说他少时曾爱在此读书,故冠以琅嬛二字,以前总喜欢带陈娘娘来,现在却时常一人来此!”少年娓娓道来。
“是冷宫的那位陈娘娘么?”怕犯了宫中忌讳,莲歌极小声地问。
“乌鹊惨死那日,你应该听说了王昭容大行的事,这陈娘娘和王昭容当年是一同发落的,轻重有别而已,只是冷宫的人尚在,这王娘娘人却已仙归了!”少年一叹。
“那陈娘娘……”莲歌有些期待地打量着少年。
“宫中如今没有陈娘娘!”少年知她好奇,当下堵了她的话。
身在宫廷深院,私下也听了好些私密之事,只是不知哪个是真?
莲歌十分遗憾,又觉这殿下有些小气。
“不是来赏这琅嬛水瀑的么?”少年对上她的视线,不禁问道。
“嗯——”
殿下嘴紧!
少女眉毛一拉,颔了颔首,见身旁不远处的潭水清澈,款步而过,将手置于潭中,反复清洗起来。
“夜晚水凉,手还伤着!”他小心劝道,对于她的恣意而为他时常不知所措。
“琅嬛之水清兮,可以濯吾手,那祝贼满手的血腥,算来倒便宜了他!”少女嘟唇道。
“世俗之尘,常蒙皓白,怎不早说,我来帮你!”
少年一旁听的明白,俯身帮她卷了袖管,说话间已认真掬水为她悉心濯洗开来。
青葱十指,上方一道明黄丝帕,光晕流动,水渍吸干后,他捧了自己的袖子小心地为她捂了捂。
看他这般,思及平日晨起也要宫娥轮流伺候的皇子们,莲歌有些怔忡。
“殿下会忌讳那些世俗之尘么?”起身时,少女忍不住问他一句。
“你是说那打油诗?”少年笑了下,有些不以为意。
“是!今夜过后,不堪入耳的话也许会更盛!”少女咬了咬唇,有些歉然。
“若有新的说辞,想必那罪魁祸首定隐在今日廷宴之中,若是那祝贼,势必会隐了今日之辱,先任这厮闹些日子,我正等着他自露马脚呢!那一个信字,并非于你信口开河!”少年气定神闲道。
“殿下——”
“是我大意,任那流言乍起,以后不会了!公理昭然,不问贵贱,即若小民,也当如此处断!”
“殿下如此,莲歌敬您!”少女感怀,福身相谢。
“敬有多种,有尊长之敬、亲朋之敬……,不知公主所言的是哪一种?”
一双锐目移来,直直探进心底。
诸事乱在心头,少女惶然避开那道视线,侧目撑起些笑瞧着那水瀑道:
“今夜不是来赏景的么?”
他深深打量她一眼,未有追问,只是走到了水瀑近前,展袖而立,执目示意她过来。
水瀑如川,有雾气细细洒在脸上,清凉而细柔。
她见他阖目冥想,也凑近了,学着他的样子,陶然一番。
乌丝被夜风卷着,雪衣少女,临风绰约,少年偷眼看着,目光湛湛。
指尖碰到一点冰凉,颤地移开,却忽地一沉,手已被紧紧攥住。
侧目看时,他阖目不语,脸旁是一片月色清辉,映得整个人愈发地轮廓分明、风致俊朗,耀人眼魄。
望向比肩相接处的人影,莲歌发了半天呆。
再度抬首,他于沉浸中倏然睁开了凤目,墨色般明润的眸光,于她的视线遇到一处,隐隐有炽热胶着,俩人默默站了好久,但听他暖声切切道:
“小雨疏疏向晚晴!”
水雾细细,帘瀑泛着虹霓的光彩,剪剪风中漾出一朵笑来,宛如阳晖拨开了满天霁色。
朝贺频频的日子里,莲歌多在半梦半醒间游荡。
浮浮沉沉的伶歌,腔调拿捏的分外轻细缠绵,恹恹听着,似落入低回难醒的梦中。
锦蓝红妩、鹤顶双花的物什忽隐闪现,朦朦胧胧的面孔,细小低沉的声音,在殿中穿行。
心里明白的很,却无半丝力气,只能虚弱的漂浮在那里。
射圃之危,以讹传讹后,现下如天方夜谭一般不着边际。
四皇子来过,于她光洁的额际留下了王子的“魔印”,让她梦中的马车又飞舞了起来。
她甚至还看到了流月大美人,于清雅温厚的三皇子面前,死性不改地播洒起“美人恩”来。大概是出师不利,其后便无精打采的于她面前数落起天下男子的罪孽来,当然莲公主也未幸免。
“如何闹的沸沸扬扬,没进门就跪了那四皇子,等入了门你就是金砖也变成了棚瓦?”
“这婚悔了也罢,还未成亲,侧妃已堂然于室,这天下的女子断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一番痴心亏了自己!”
“那火罗可汗你也见了,真是我流月见过为数不多的佳质男人!”
“你这丫头真是好命,听说那火罗王被你这傻丫头迷的团团转呢!”
……
莲公主惊的气喘,宫廷内苑,这些话说出来,已够流月大美人死几百回了。
入夜,尘嚣渐歇,除了身子沉的厉害,思绪便在虚无的空茫中不知所往。
二更时分,有青青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