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于莲塘现身时,已是夕阳落山时。
想必那谷中的厉害他已有所见识,此来尚知礼数。
他显然是饿了,倒未客气,将那饭菜吃的一干二净。
“不过是田园小菜、粗茶淡饭,不知世子可还满意?”他停箸后,我礼遇有加地问了句。
“于轩辕一门已十分难得了,本王原本担心吸风饮露呢!”他半掀眼帘,接过昭雁递过的茶盏轻笑道。
“世子远道而来,蓬荜生辉,昨日山谷雨盛,有几只飞不动的鸽子入夜时掉入莲塘,本殿命人炖了汤,款待世子!”
我从绣袋中取出一羽鸽子毛,得意洋洋地展于他看。
这小世子据闻十分喜欢训养书鸽,此际他脸上青青白白,瞧着十分好笑。
“臭丫头,你竟敢戏弄本王!”小世子一气之下,撂了茶盏。
“这肉鸽怎会与书鸽一般,自己养的鸽子都认不得,真是呆!”我取笑于他。
小世子脸上起了红,双眸蹿起了火苗,骨节嘎巴作响,那拳头握了几握,又放下了。
“轩辕陛下,有请世子!”姚宫人近前恭请。
“世子入内见驾还是长话短说,今夜我父皇还要密会三位贵客,因你行事拖沓,时辰延后了,且回宫沿路凶险,本殿可不想累及世子一命呜呼!”
我威仪而走,小世子孤高自诩,未吐什么自行回宫的话,算来还是明智之举,否则入那宫门,不会比入这莲塘容易。
一个时辰后,我三人踏上归程,如书生所料,这一路车上冷氛浓郁。
清风半夜鸣蝉,路转溪桥忽见,道中横着一驾车马,似已久候多时。
“是宫中的车马,似乎来自敬德宫!”书生望向窗外不由地呀了一声。
“来者不善,公主殿下小心!”赶车的暗卫道。
一阵交兵之声,响于耳际,却又很快消隐了。
“护驾——”
书生呼喊,四周森寂,随行暗卫未予现身。
扣拉香炉外缘的金环,脚下开启了一道暗隔,
“下去!”我冲那小世子递了一霜冷的眼神。
墨眸闪烁,面前端坐的人影敏捷地潜身纵入。
“何人敢拦本殿的车马?”我与范进对视一眼,于车内问道。
一把血色的剑戟飞入窗口,其后四周黑影扑朔,我侧目望见对面的车上步下一窈窕身影。
来人绿鬓朱颜、头簪彩凤,团花锦裙于夜色中流光溢彩,耳珰玎玲中,她已轻启了车门,在一阵醒神的杜鹃花香中,坐于了我的对面。
“陈娥?”我有些吃惊。
“公主别来无恙!”
美人笑的飘逸出尘,银光在眼前忽闪,一柄寒刃已握在了她的手中。
“这个时辰出宫,是步险棋!”我淡声道。
“你带走了幻夜,说,他现在人在何处?”
脖颈一凉,那柄短刃冷光闪烁地横于眼前。
书生唇际翕动,大声呼喊了几声“护驾”,然外方是一片萧静,之后他紧张地望了望我,忽地倒了下去。
“范进——”
我尖叫了一声,不知陈娥是如何办到的,这让我第一次领教了陈娥的厉害,伸手欲看范进的景况,却被陈娥拦住了。
“和你一样,我也在担心着幻夜的安危!”陈娥冲我挑眉冷笑。
“除了这宫,幻夜还能去什么地方?身为前任桃宗碧月,当知除了固定的联应外,要各自行事,有些事只需带了耳朵听,却问不得。如此不计后果,会坏了大事,你想害死他吗?
我喊道,衣襟却被陈娥紧紧拉住了,那力道很重,很快便让人体味了呼吸不畅的滋味。
“他出去一整日了,至今尚未回宫,这其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公主殿下!”
陈娥目色变幻不定,显得有些焦躁,她为此冒险出宫,想必这幻夜对她而言举足轻重。
“本殿只是顺道带他出宫,其他事一概不知,他是幻夜,不喜欢被人盯着!”
“可你还是派人盯了他,不是?”陈娥眸光深沉地打量过来。
“没盯住,人如其名,来无影,去无踪!”我萎靡不振道。
“别打他的主意,若这幻夜少一根毫毛,你会像萧擎苍一般被大卸八块!”
“萧擎苍?”我楞了一楞。
“他不是我杀的!”妙目楚楚的陈娥此时面目有些狰狞。
“不管你相信与否,本殿不知幻夜行踪!”我直言。
陈娥打量着我的眼神,听到车外有人道:“该回宫了!”
“你还是期盼幻夜无事,若他今夜未返回宫廷,明日就是你的死期。还有你想假冒我,获悉僴関计划的玄妙,简直是痴人做梦!待我面见了宗主,相信你不会有一丝存活的机会!”陈娥恨恨道。
“幻夜没有相信你,是吗?想必宗主也是如此!”我推开她的手。
“我并不在意这僴関计划能否重启,因为那不重要!”陈娥幽笑,双眸熠熠生辉。
此言让我如坠深雾,陈娥这等身手,从冷宫中逃脱,并非难事,她伏藏于此数载,不就是等待僴関计划重启吗?
可她这句不重要的话,令我陷入了迷茫!
前方的马车急速狂奔而去,我扶起范进,这才发现他的额心处有一枚极细的银针。
我发出暗讯,在忐忑不安地等候中,有暗卫跳上了车马,其中一人拔下了书生额上的那枚暗器,检视后道了声:“他无事!”
“之前随护的暗卫呢?”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