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唤他‘耀郎’。”
赵修礼立刻在脑海中思索了起来,照将军府的眼光,应当是看不上寻常人家的公子。而满朝文官,家中子弟名中带“耀”字的,似乎只有户部尚书之子周光耀。
户部尚书向来不站在崇帝一侧,否则户部的各种私密要务也落不到他肩上。
“他被李双双诓住了?”赵修礼问。
白听容做出遗憾的样子:“是啊,而且已经打算向家中长辈提议亲之事了。”
赵修礼不禁感叹道:“李家的人都不简单呐……”
他不想让户部尚书一家同将军府联姻,相当于又给崇帝一方丰满了羽翼。
“李双双难道不怕吗?”即便如白听容这样不循规蹈矩的人,也不由得诧异,“她在京中向来以娴静淑雅著称,万一被人发现了她还有另一面,毁得可不止她一个。”
“她可不会怕。”
赵修礼饮尽杯中残酒,缓缓道,“之前其实提过,她会做这一切,其实都有将军府的授意。而且李石新以前还在德阳老家的时候,李双双就出过事。”
闻言,白听容露出意外之色。
这事在京中一点儿风声都不曾透出,人人都当李府千金是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李家的过往在李石新这些年的荣宠面前,似乎也被遮蔽了过去。
白听容道:“藏得真好,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赵修礼故作高深地说:“当年李双双不过十三,你猜她做了场什么事?”
白听容摇晃着酒盏,脑海中浮现了李双双在静中寺里那张前后不一的脸,表情变得那叫一个快。
都这样暗示了,肯定做的不是好事。
“难不成是她看上谁了?”十三岁尚未到婚配年龄,这个年纪还不通人事,所以白听容说完觉得不至于如此。
结果赵修礼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继续道:“差不多。李家在德阳有不少旁支,当年李双双在一次喜宴上,偷偷躲在屏风后头,看中了来赴宴的远方表哥。此人比她大了十岁,而且妻子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按辈分算下来,她得管人家叫表嫂。”
“李双双等喜宴结束,跟上去同表嫂说话,对方看她年纪小,于是毫无防备之心,跟着她一路走去看花田。”
“她趁表嫂不注意,一把将人推下了山坡。大人外伤痊愈后倒是无碍,就是孩子没了。”
白听容心下惊诧,未曾想到此事竟然涉及人命。
她沉默了片刻,百感交集地发问:“这件事当年没闹大吗?”
照理说既然那位表嫂没事,那么她应该知道是李双双把自己推下去的,丧子之痛无论是谁都无法轻言原谅。
赵修礼却说:“压下去了,李石新在德阳颇有势力,他为了保住自家亲妹妹的名声和前程,用了些腌臜手段把那位表嫂逼疯了。所以事发之后当地人都以为是桩意外,加之李家给了那位表哥不少钱财作为安抚,于是事情到最后便不了了之。”
即便是白听容这样游走在明暗之间的人,听完整件事情之后,也不由得腹中一阵反胃。
于是她又给自己续了一杯酒,想要冲刷缠绕在胸口的不适之感。
赵修礼在说话的间隙,手上剥蟹肉的动作就没停过,但是自己却一点儿都没吃,淡然劝道:“喝慢点。”随后他用面前盛满蟹肉的碟子,换走了白听容的空碟。
蟹壳完整地堆在一边,像座小山。
白听容往空碟里拨了一半肉过去,不假思索道:“我吃不掉,一人一半。”
赵修礼笑了笑,摸着碟沿回道:“好。”
夜来晚风急,尤其是当玉盘彻底替换了金乌,院落中渐渐掀起了凉意。
两人喝掉了小半壶酒,身上暖洋洋的,倒是不觉得入夜后降了温。可感受与实际终究有偏差,若是不当心还是容易着凉。
赵修礼提议:“起风了,回房吧。”
“等一下,”
白听容伸手拿走还剩下一半酒液的陶壶,站起来晃了晃,“这个就归我了。”
说完她像是怕赵修礼会有异议,先一步迈向不远处的廊庑。
赵修礼无奈起身,慢慢地在她身后走着,亲眼见她合上房门。他接过路生递来的披风,又在廊中站了好久,才回到之前收拾出来的那间屋子里。
屋内点了两盏油灯,桌上放了几卷书册和一枚印章。
路生关心道:“今日主子还是早些休息吧,饮酒之后人容易不舒服。”
赵修礼半推开窗,散了散酒气道:“无妨。”
他看见斜对角映照在窗上的灯火,摇晃了两下便熄灭了,这才坐到了桌前拿起刻刀。
路生知趣地退了出去,留他一人清净。
赵修礼手中仍是之前那枚名章,章面早已篆刻完成,但他还想在侧面刻上边款。
只见章体一侧,已有寥寥数刀雕绘出了一副青山白云的图景,最左边空出了一行,他正斟酌着想要刻上一句话。
赵修礼的脑海中闪过不少名家词句,却无一能够恰如其分地传达出他的所思所想。风花雪月实在轻浮,山盟海誓虚妄无垠。
思忖了半晌,他终于落刀。
——愿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