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
皇帝留下几位重臣于偏殿议事。
“那个都尉冯运,”皇帝指尖轻敲着书案,“既被皇城司逮捕,那作完供词便交回,让他们秉公处置,不必再上书。”
宋直与左青松相互看了一眼,又听他道:“其余的事你们御史台跟兵部、刑部看着办,妥善处理即可。”
“温氏在朝中党羽众多,只怕……”左青松沉吟着,“今日在朝堂中韩太尉虽未多说什么,但他到底是温之言的姑父,只怕罢相一事没有那么容易。”
“韩太尉已年老不足为惧,”皇帝看了宋直一眼,“兵部尚书樊老那边你谈得如何?”
宋直回道:“臣确与樊老谈过几次,但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但看今日在朝堂上的样子也不像是温氏的人。”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不论是谁的人,只要对朕忠心,能替朕办事,那便是肱骨之臣,朕必会重用。”他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但若有异心,朕也绝不会姑息——”
两人跪首退下后,暴雨已停,宋直便回了御史台,而左青松称还有一些事未办便先行离去。
待他从西侧门出宫,又一路小心翼翼避开行人,行至一僻静小院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跟踪时,才开了门。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他年愈五十,此刻看着清瘦不少的顾士谦,有些老泪纵横。“还好总算是告一段落,你也升任临安知府,温之言也被罢相外放。”
一粗犷声音此刻却大笑道:“想不到有朝一日能看到你落泪,真是一大奇观呐!”
“我那是喜极而泣那像你樊老喜怒不言语色,”左青松呛了他一句,“宋相可是在皇上面前说你的性子最是难揣摩,他都摸不清你到底站那边。”
兵部尚书樊仁甫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宋相那是不知道,他是不想说罢了。”
“好了好了,两位叔父先听小侄一言。”顾士谦身形虽消瘦,但眉眼间依然可见蓬勃朝气,“粮草押运本不该延误,那批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如果不是皇帝授意也不是温之言的意思,会是何人所为?”
谈到正事,一脸络腮胡子的樊仁甫正经起来,“难不成真的是东岛海盗?”
顾士谦摇了摇头,“看身形应是中原人。”
“莫不是天水阁?”左青松提出疑问。
樊仁甫性子急,“这个天水阁到底是什么背景?”
三人深思了会,顾士谦道:“反正我要去临安赴任,就借机查查天水阁,二位叔父在朝中一是继续试探宋相,二是盯住太尉韩熙,对温之言罢相一事,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听之任之,只怕会有大动作。”
“其实……”左青松愤愤不平,“我瞧着皇上的样子,为了瓦解温氏,不息在粮草押运上动手脚。虽然他只让你延误一到两日,并早已下旨让宁王发兵,但也实在过于冒险,若幽州城破,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音一转又道:“所以我觉得宋相虽是皇上心腹,但未必对他言听计从。”
“皇上行事一向激进,”顾士谦到底入宫与其一同长大,虽小他七岁但也能摸索出他七八分性格,“所以有此一事我并不觉得意外,唯一让我所料不及的是他为了温氏甘愿放弃长公主。”
樊仁甫拍了拍他左肩,大大咧咧的说道:“放心吧,怎么说也是丞相夫人,即便皇上要如何,温之言也不会的。”
“是啊,”左青松也道,“大理寺那边来报,温之言未入京时就一再要求严查长公主中毒一事,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局。”
顾士谦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朝着左青松和樊仁甫行了一个大礼,“小侄此次幸得两位叔父搭救才侥幸逃过,两位的大恩大德在此先行谢过……”
他还未说完便被两人扶起,樊仁甫率先道:“这两年边境动荡,我虽因军政要事与温之言和韩熙走得近了些,但一直未曾忘记你父亲临终所托。”
左青松此时还不忘讽刺他一句,“要不是你如此说,我还以为你也成了温氏的人,派幽州主将时,我瞧着你不是力荐了温之言?”
“左叔父这就误会了,”顾士谦笑意温润,“温之言虽为左相但是武将出生,幽州被围形势紧急,朝中能堪当此重任年龄又合适的朝臣没有几个。”
樊仁甫也不得不承认,“确如你所说。”
“瞧你们一唱一和的,”左青松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合着是我里外不是人了。”
申时末,温之言回了相府,温泰在一旁躬身说道:“长公主已回府,现下在秋梧阁。”
他沿着长廊缓缓走着,暗紫色朝服随风飘动,行过转角处一抬眸却见长公主挽着披帛向着自己而来。
“我已被罢相,不日便会外放通州。”温之言望着她说的坦荡,她很是诧异忙上前一步问道:“怎会如此?”
待温之言将朝堂上的一切说清后,长公主眼中却是不解,“你为何不争辩?”
他只是笑,“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也有物证,如何争辩?”
“即便现下种种证据供词都指向你,但这件事并非是你所为,那些污蔑之词也定会有漏洞。”
“你怎么敢断言不是我做的?”
长公主直视着他,“若说你要设局谋害顾士谦,我信,”她说的很肯定,“但若说你故意延误粮草,我决不相信。”
温之言与她四目相对,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信任也看到了坦诚。
良久,他转了身看着庭中暴雨后冲刷出的污垢,目光不再坚定执着。他道:“从前我这般努力一半是我为温氏嫡子,势必要继承家主之位,温氏百年的使命也定会落在我的肩上,所以我不敢有一刻懈怠。而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