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七年十一月末,通州广元府,醉闲楼内虽因天寒宾客不多,但大堂内还是零零散散坐了七八桌客人。
温之言身着青衣与陈牧坐在一角就着两三小菜喝着小酒,时不时还能听到隔壁几桌人在谈论些什么。大致是隔壁并州的盐价比本地要便宜不少,不如走个路子把并州的盐拿来本地卖,定能从中賺取不菲的差价。
走私官盐一旦被抓获可是重罪,所以这些人也只是发发闹骚,说笑几声就过去了。
“给你个机会表现下,”温之言举着酒杯瞟了陈牧一眼,“为何并州的盐价比通州便宜?”
陈牧本想说并州临海就在产地自然在价钱上就会低廉许多,但他了解温之言定不会随随便便带他来这个酒楼喝酒,也不会看似不经意的就问这句话。
“一般来讲市面上售卖的盐都是本地商贩靠押送粮草获取盐引,之后再跟盐铁使进行兑换。”陈牧有条不紊的分析着,“而这些能售卖盐的商贩都需要缴纳重税,但通州这两年先是遭遇干旱后又是发大水,估计本地的商贩财政有限暂不能缴纳太多的课间杂税,所以卖盐的商贩少了,价格自然就比并州的要贵上不少。”
温之言眉梢轻扬有着赞叹之色,“不错,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虽然盐税重但年初在通州与并州交界处设置了一个池场,且海盐运输的路程并不长,这当中的利润其实是很可观的。”
“那头您的意思是?”陈牧脸色微变,“这当中有古怪?”
温之言颔首示意,“前几日跟盐铁使多喝了几杯,他称这一两年来整个通州上报的盐贩稳中有减,他虽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但也跟你刚才想的一样,因此就不了了之。”
“所以这些日子你才来盐贩聚集的这个酒楼?”陈牧很是欣喜,“头,我就知道你还是那个有胆识有谋略的温相。”
他咳嗽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你要是再叫一声温相,我就在你舌头上刺上这两个字,让你永远记得。”
陈牧当即护住自己的嘴,猛摇了摇头想了想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
“你在殿前司时看上去挺稳重的啊,”温之言觉得搞笑,“怎么现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陈牧傻乎乎的笑着道:“我那都是硬撑的,要不然还不被您剥掉两层皮。”
“我有那么可怕吗?”温之言自问自答,“不过就是平日里多骂了几句,不至于吧!”
陈牧那敢说他身为温相时威风凛凛又不怒自威,一副心机颇深一眼就能看穿别人小心思的样子。
正低着头想着该说些什么讨好他时,余光里却见温之言瞅着一个妇人,看上去像是酒店掌柜的夫人,来给他送饭。
陈牧看了会,大概理解了温之言在看什么,但也只能默不作声不敢轻易干涉,不过他却问了一句:“你在殿前司戍值时可见到过长公主?”
“这……倒不曾,”陈牧老实回答,“不过长公主回宫后,皇上下旨重新整修了清宁苑,还赏赐了许多北燕朝进献的珍稀玩意给长公主。”
温之言抿唇下轻笑着,“皇帝最是会拉拢人心,只是送来送去倒底也不曾用心,更别谈什么真心。”
“头,我还听皇上有意在宗室里……”陈牧颇有些为难,温之言却不在意的接过话,“是不是准备在闲散宗室里给长公主找一位驸马?”
陈牧听着他的话有些讶异,“头,您不在意?”他无所谓的笑笑,“我一个被贬左相和离郎有什么可在意的,况且……”他饮尽了杯中的酒后再道,“也许她嫁一个有俸禄有世袭爵位但无官职无实权的闲散宗室才是最佳,我于她而言不过就是过往云烟,散了就散了。”
他说完便先行离去,倒是陈牧听着这话虽像是已经释然却还是有两分苦涩。
陈牧付了钱紧跟在他身后道:“您看我也还没娶妻,说的可能也不对,不过我总觉得您跟长公主突然和离有些可惜。您呢那么紧张在意她,而长公主也能亲自设局帮您,我瞧着你们一个有情一个也有意,这般断了着实可惜。”
温之言反手就给他脸来了一下,“既然知道没娶妻说的可能不对,那怎么还要说,且你说的确实不对。我与她之间有什么都不能有情谊……”
虽然温之言打得不重,但陈牧还是捂着脸嘴叭叭的在说着,“头,您这说的就不对了,天地万物孰能无情,您不能对着三年的妻子有了情谊后还要怪自己为何要动情?”
“好像是有点道理,”温之言停了下来,他接着说,“我们不是一向都是出了麻烦就想怎么解决麻烦,按您的逻辑出了问题就先斩断,那可谓是治标不治本啊。”
温之言一双黑眸霍然明亮起来,不过旋即便无奈的叹息一声,“和离一事已成定局,我只愿她能一世安好。”
临安府曲江口岸的货运船上,四位差役忍受着冬日凛如利刃割人面庞的江风,一边坐在甲板上喝酒聊天,一边等待着工人搬运货物。
船舱内司药监盘腿坐在软卧上,正在闭目养神,但不知何时,舱外的说笑声乍然而止,他出来巡视时,却觉有惊风掠飞耳畔,带着异样的锐利和杀气。
转过身,却发觉四名差役已横七竖八倒在甲板上,没有血迹没有伤痕,像是中了暗器或是毒针。
未等他回神,一把长剑已由他身后横在了脖颈间,他不由自主咽了口气道:“你是何人?有话好好说。”
在他身后的顾天明身着天青绒袍拢着手走上前,眼神锐利的望着他道:“放心,那四位差役只是小睡一会,不过你就不一定有那么幸运了,要是我的这位朋友手抖一下,恐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司药监被这一吓,开始口不择言。“两位好汉行行好,我不过就是替官府整理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