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墨朝我招手:“过来坐。”
见我依旧没动,他站了起来,顺手拉了拉肩上要滑落的灰色狐裘,迈着悠悠的步子朝我走来。
伏墨隔着衣袖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回茶桌前重新坐下。
我任由他拉着,只为看他背影,就像是沈烨燃每次牵着我回中骨山一样。他拾起一方鹤羽毯子盖在我腿上,轻轻的,极温柔,亦如从前旧疾未起的沈烨燃。
我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却极力忍着眼泪滚出,此刻我竭力想看清伏墨面色之冷淡,之冷漠,好让我知道这不是沈烨燃。
眼泪如滚珠,趁他尚未察觉,连忙抓起那杯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来掩饰自己慌乱的神情。
伏墨眼都未抬一下,轻声问道:“不冷?”
“好冷,眼泪都冷得掉了出来。”我笑中带泪着回答。
伏墨凝眸看我一眼,复又为我填了杯茶,不知他有没有看出我的失态,可他并未多言。二人一同陷入了沉默,只有伏墨时不时为我填茶水夹点心。
晚来天欲雪,窗外华灯初上,天色却阴沉的很。窗外很黑只有灯火照亮,不知不觉时辰已不早。
我不宜再逗留:“外面天色已晚,妙生该回了”
伏墨点点头,也站起身来,率先朝门口走去,将门打开后站在了一旁。
我走到门边,朝他略微颔首便出了门,让我没想到的是伏墨也跟了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潇湘竹苑,入目皆白,天上正有雪花簌簌落下,楼外挂着的彩灯将雪照的斑斓。
我看着片片雪花在灯光下飞舞,一时被吸引停下了脚步,自从我十岁时去了中骨山,便极少见到这番雪景。
伸出手接住一片,不消一刻便融了,何等华美,何其羸弱。
此时伏墨还未察觉我并未跟上,他的背影在漫漫雪海中行走,如同白宣上一笔墨色。
曾几何时,我也对沈烨燃讲过,这里冬季时有漫天大雪染白天地,奇美。与沈烨燃初见时,也是这样的冬季,只不过当时并没有下雪。
所敬所亲之人都已离我而去,这般大雪,如今只有我一人来赏,
我慢慢蹲下身,雪花落了满身,泪意模糊了视线。而不远处伏墨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回眸看向我。
我哭了好一阵子,身上落了一层雪,双脚也冻得僵了,才将将止住了泪意。伏墨始终站在原地等我,我站起来走到伏墨跟前,佯装笑意:“见笑了,这些年未曾见过家乡雪景,深感欣喜。”
伏墨眼神虚空,似乎是正望着下落的雪花,又好似在看着我。
他眉头轻蹙,显然并不能与我说的思乡共情。
“所以喜极而泣?!”
我听不出他是何语气,只冲他苦笑着。
他继续道:“难怪方才便见你眼中有泪,离开家乡几年了?”一面说着一面抬手为我抹去眼角的泪痕。
温热的指腹猝不及防地划过,我毫无防备。
“已有十年。”
“如今是第一次回来?”
“八年前时有归家。”
“后来呢?”
“后来便无家可归了。”
伏墨垂眸看着我,睫毛上沾着雪花,看不出情绪。
“这八年在何处安身?”
“十岁那年,爹爹将我托付于家中世交,有幸在中骨山安身度日。”
“中骨山嘛!可习得修行之法?”
“还未曾,幼时有爹爹耳濡目染,略懂医术。”
“现今为何下山?”
“父亲所托之人现今已离开,故而妙生也离开。”
伏墨听完后点点头,随后轻笑一声。“你竟未曾设防,不怕我有加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