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
周四早晨，宋凝伸手摁掉床头柜上响了有一阵的闹钟，用被子盖住头，赖了两分钟床，才坐起身打开房间的灯。
五点四十，天都还没亮，高中生却得起床上早自习了。
宋凝换好夏季校服，把刚过肩的头发随手一拢扎成小揪揪，轻轻掩上房门，去卫生间洗漱。
”Close my eyes and let the world go by
I feel the rain drops on my mind……”
牙刷刚放进嘴里，放在房间的手机破天荒地响起来电铃声。
“凝凝，你电话响了。”宋袇裹着睡袍睡眼惺忪地从主卧出来，将近四十的年纪，皮肤却十分紧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矜贵。
“呜好，妈妈你帮我拿下手机。”宋凝加快刷牙的速度，口齿不清地回应道。
“是有星，怎么这个点给你打电话？”宋袇帮她把手机拿过来，褪去睡意，眼里自带的精明和冷厉便显露了出来。
宋凝同样一脸疑惑，擦干手，按下接听键。
“喂，凝凝，起床了吗？我马上出门，先去老地方买早餐，你快点哦！”电话那头，路有星精神振奋。
“……路有星？”宋凝心想不妙，特地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谨防迟到。
从小学到初中，和路有星相识的九年里，她不断用实际行动证明着，拖延症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解的事，提前和早到完全是在挑战一个拖延症患者的尊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干嘛用这种见鬼了的语气，难得催你一次，别让我等太久啊，天气很热的！”两句话的功夫，路有星已经换好鞋背上书包准备出发。
她们住的小区离得很近，走过去只需要十分钟，所谓的老地方，其实是路有星家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十几年的老店面，老板娘的手艺一绝，两个人每个礼拜都要吃上几回，从来不会厌。
“平时这个点你闹钟响三回都起不来，今天这么积极？”宋凝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用发箍箍起刘海，躬下身子洗脸。
“哇啊啊啊啊！我太激动了，今天我们班要来一个超级帅的转学生，我要第一个去刷存在感！”路有星控制不住地嗷嗷乱叫。
“咳咳……”宋凝脸都没擦干，湿着手关了免提，尴尬地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宋袇。
作为母女，她们有着七分相似的身材和长相，都一样的纤细、高挑，都是鹅蛋脸、小翘鼻，最大的不同便是那双眼。宋袇的眼睛上挑狭长，不常有情绪，是很漂亮的丹凤眼，而宋凝的眼睛圆且钝，开扇形的双眼皮搭配上肉肉的卧蚕很有存在感，大抵是像了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上高中了就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开学也有一段时间了，都还习惯吗？”宋袇自然是放心宋凝的，象征性地叮嘱了一句，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她转了一笔钱。
“……”宋凝看着转账提示，表情一僵。
西川中学是S市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里面的学生分成两种，一种是学习好的，中考市级排名至少前一千，一种是特别有钱的，不需要担心高考，毕业就出国留学。宋凝所在的清北一班，集中了排名前五十的学生，教学进度和强度要远远高于其他平行班，初升高暑假只放了一个月就被通知提前去学校。
撇开集训的一个月不说，都正式开学一个礼拜了，宋女士才记起来问一句“还习惯吗”。
“你要去出差吗？”宋凝问。
“嗯，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要在香港待两个礼拜，好好照顾自己，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宋袇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子。
“……”宋凝下意识想避开，又怕这举动中伤到她们本就陌生客气的母女关系，僵着身子沉默了一会儿，捂着手机走出卫生间，细小的水珠挂在睫毛上，一眨一眨，落进眼睛有些涩，“下次还是不要临时通知了，提早一点告诉我吧。”
“凝凝，你今天想吃什么呀，我马上就到早餐店了，宋阿姨又要去外地吗？可是周天是你生日哎，又留你一个人……”路有星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要不来我家睡？你都好久没来我家玩了，我攒了好多八卦要和你说，在学校都不敢打扰你，真怕你学习学得走火入魔。”
“豆浆油条就行，我现在出发，先挂了。”宋凝躲进房间，取消了昨晚挑了半小时才订好的双人餐，随便点了份外卖，地址填的是小区保安室，方便中午放学去取。
做完这一系列自我安抚的举动，她把手机锁进床头柜的抽屉，走进衣帽间，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像在梳理自己紊乱的心绪，等听到隔壁房间门关上的声音，才背上书包，跑出了这个足有四百二十平，却时常只有她一个生活的家。
***
六点十分，天刚蒙蒙亮，半透明的月亮没入云层，空气中雾气很重，街边隐隐传来汽车的笛鸣。
宋凝本来是走，不知不觉速度越来越快，竟变成跑，浑浊燥热的空气吸进肺里，让烦闷的情绪持续发酵。
“刘婶儿，再给我加点肉嘛，小孩子长身体~”远远地就看见路有星捧着面碗蹭到老板娘旁边撒娇。
“小妮子这嘴尽会讨吃的，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刘婶表面嫌弃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手上的大汤勺却盛满了小炒肉往她碗里搁。
“有星！”空气灼得嗓子发疼，宋凝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乖乖，你跑过来的？这么着急做什么。”路有星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把碗放到桌上，跑过去搀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