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蒋青又匆匆回来了,脸上沾了些许尘土,他站在帐篷口,对李念说道:“先生,麻烦您得跟我下去一趟了。将军想要见您,他在下面等您呢。”
李念理了理衣袖,应道:“好。”
走进山坳,只见周边具是已长出新叶的树木,而地面翠绿掩映下是枯枝和枯叶缠绕的倒塌的石阙与石像生。石碑半截埋入土中,缠绕着枯藤,碑刻也已被划花,用作祭祀的祠堂横梁也早已坍塌腐朽。李念跟着蒋青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废墟,一边又忍不住悄悄打量。
看这规格,以及石像生,应当是王侯的墓葬,有哪位王侯的封地是在这边?李念思索了一番,想起前朝的璟侯封地在此,就葬在宁山。
再看这墓前凄凉的光景,李念更加肯定了。前朝没落时,璟侯在此富庶之地,仗着皇室身份,与郡太守沆瀣一气,搜刮民财,享尽荣华富贵,昏聩奢靡,强抢民女,他为自己打造的陵墓更是耗尽民力,力求死后享受到与生前一般的荣华。然而他死后的五十年里,前朝更迭了三代皇帝,终究是命数已尽,分裂为四个国家,战乱时代来临,百姓将恨意与怨愤悉数发泄在他的陵墓,推翻他的石阙,打碎他的石像生,祠堂被一把火烧毁。
但他的陵墓却无人得进。有人曾想去墓中盗取财宝改善生活,却总是连逢阴天大雨,刮风闪电,找不见入口。久而久之,便无人再去探寻。
李念紧紧跟着蒋青顺着一个洞口爬了下去,她还是第一次走进墓葬,虽好奇却也是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她对墓葬不甚了解,但也略知一二。这洞口开得正正好好,下来便是墓道,每十步便有一士兵把守,李念往里走着就瞧见两个小兵又抬着一个箱子出来了,边走边聊着:“这璟侯的东西可真多,算是这些年里我见过最富的了。”
另一个说道:“可不,苏校尉都笑得合不拢嘴。”
苏校尉……想必便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
“咳咳!”蒋青本是急着赶路,看见他们闲聊,咳了一声。
“蒋骑督!”这两个小兵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
“动作快点,早搬完早回去。”蒋青扳起脸。
说完两人点头哈腰地一溜烟就不见了,再往里走了几步,李念的余光瞥见了左右两边的耳室,除了一个偌大的编钟还留在里面,基本已经搬空了,但明显蒋青并不想让她参观,他步伐匆匆,李念跟着他跨进甬道后,视野变得开阔,台阶向右下方延伸,拐过去时李念站在高处望见了这地宫的全貌,忍不住暗暗赞叹,好大的规模!两边是通向后方的回廊,中间是四进的宅邸,定是仿生前侯府雕梁画栋的庭院,四进的屋檐重重叠叠,十分整齐。李念眯起眼睛远眺,看见有人影在庭院中晃动,大概还是在装随葬的财宝。
走下台阶后,门口的石狮子近在眼前,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百年前喧闹的璟侯府,车马如龙,璟侯出府,前拥后簇。
跨过三重门槛,蒋青终于停下了脚步,门前守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浓眉黝黑,双眼炯炯有神,李念跨过门槛抬眼打量四下,室内还站着两个人,如外面那两名士兵一样,把守在门后。李念被蒋青带着往里拐,先映入眼帘的是右前方的壁画上晃动着的一个清瘦的影子。李念收回目光,寻觅影子的来源,烛光微微晃动,一个高挑的身影就站在前面,穿着黑色的铠甲,他背对着他们,似是在端详壁画。而他身边,是另一名比他稍矮一些的年轻将领,在这昏暗的地下,却是潇洒落拓极了,含着笑意,面对着他们,正打量李念。
李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背影,不知为何有一丝紧张。
“将军,校尉,这就是李家后人。”蒋青说道。
那清瘦的背影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平静无波,五官清俊,如同蒙上了一层霜华,十分疏离。
红缨随着他的转身而在胸前微微晃动,李念蓦地胸口一窒。
一旁的青年闻言笑了起来,朝她招手:“李先生,快过来看看这壁画。”
她瞥了模样清冷的将军一眼,走到另一人身边,看了起来。
“李先生,可认得这上面所绘的机关?”
她凑近仔细辨认了一番,心下有了答案,便如实相告:“此乃前朝皇室流传的机关,鸾凤环。”
“可晓得创造机关之人?”
李念心中有些讶异,但想必这些人来寻她便已知她是从何而来,便老老实实说道:“来自墨城之人。”
“你会解吗?”
“会。”李念回答。
那青年大笑起来,用胳膊肘推了一下那位将军:“我就说,他肯定会,回江都请我去玉香楼喝酒!”
那名将军不理会他,只看向李念,淡淡道:“李姑娘。”
“诶??你是女子?”他的眼神变得惊讶,“抱歉抱歉,是我眼拙了。”
李念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她歪头看着他俩,最后只将目光落在那清冷之人的身上,他举着烛台的手,食指与中指奇长。
他是发丘中郎将,李念想道,那另一个人应当便是摸金校尉。
传说发丘中郎将有一枚发丘天印在手,此印一出,鬼神皆避。不知道是真是假……
“敢问李姑娘名讳?”
李念回过神来,见那摸金校尉正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尴尬,她刚刚大概是看着中郎将发呆,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嘲笑她,她假装嗓子不舒服咳了一下,才回答道:“李念,念头的念。”
他们两人却是对视一眼,中郎将看不出什么神情,摸金校尉的脸上却是明显变得微妙,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李壑是你父亲?”
“是。”
“蒋青?!”他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