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齐三十年,燕城。
屋外北风呼啸,雨点砸在破旧的瓦片房上,骇人的声响似乎要将屋顶打穿。
西郊村的茅草屋冰冷彻骨,沈晚吟环抱身子躲进角落,脸色吓得发白,发鬓两侧冒出虚汗。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水泥地面发潮,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潮湿的味道,闷雷忽然打响,屋外的雨水渐渐打湿地面。
沈晚吟向来镇定,正常雨夜从不会像如今这般身躯抖擞,惊慌失色。
经久失修的木门总发出“嘎吱”的声响,有那么一瞬,沈晚吟清晰的听到人的脚步从屋外进来了——
“笑笑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亲切的妇人声将她从恐慌中叫醒,温热的双臂将她搂入怀抱,轻拍她的后背:“我们笑笑是个大姑娘了,这只是寻常的打雷声,不用害怕的。”
妇人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将她叫醒,耳边回荡的声音逐渐清晰时,沈晚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搂住妇人,咬着嘴角泣声:“张婶,张婶......”
尽管确认眼前人是真实的,沈晚吟仍说不出话,只是一味重复着张婶的称呼。
要怎么向你解释呢,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又像是还在睡梦里一样。
为什么?既然她回到当初还不是金钱万贯的沈晚吟时,却不能还给她一个完整的身子?为何命运要如此戏弄她?
沈晚吟自小生活在乡野妇人家,照顾她的张婶对她只有养育之恩,她是在河边被捡来的。
听族长说,笑笑这个名字,是张婶取的,起因是她幼儿时期苦着张脸,起个吉利的名字冲冲晦气。
但经历过前世种种,她像是活成一个笑话,拒绝了陈府的婚事,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满是铜臭味的商贾,被人夺了清白还妄想与心慕之人举案齐眉。
而那个所谓的心慕之人利用殆尽,将她榨干买通考官获取功名利禄,为了更进一步入赘高门,竟不惜将她拱手送人,还是城里出了名淫/乱的皇子衡王。
她原本应该是高门贵女,皇亲国戚,明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啊......
上天可怜,为何不能还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在父母的庇护上成长?至少也应该还她一个清白,也不至于这一世也要拖着这肮脏的身子苟延残喘。
尤记得那天也是个雨夜,沈晚吟自知被下了药,对当天的情景记不大起来,视线也是模糊的,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男子带着酒气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她怔了好一会儿,随后撤下头上的发簪嵌入男人的胸口,粘腻的血液滴落在她的脸庞。
再然后就是一个远去的背影,她衣衫不整的跃下高楼,鲜血染红了水泥路,眼见一位红衣男子跃下,可惜始终没能看清他的模样,感觉到男子似乎是好意想替她遮盖些什么。
片段式的记忆蜂拥而至,沈晚吟慌了好久,坠楼重生至今她还未能从那般痛感中抽出神来,紧接着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屋外的雨声停了,阳光借着夹缝透进来,邻里间的招呼声,她将自己重新捯拾一番,裹着棉麻布衣出了房门。
刚走出门口便撞见东边村头的杨氏,娘两人整理些药材,杨梦儿似乎没意识到她在身后,嘟囔着嘴朝她娘抱怨:“阿娘,凭什么那路边的野孩子都能山鸡变凤凰嫁入大户,陈家那少爷长得如此英俊,可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要不你跟族长大人说说,我愿意替沈笑笑嫁过去的。”
杨氏听女儿由此言,气得火烧眉毛,“嫁什么嫁!你以为沈笑笑那丫头嫁得是陈家那位将军大公子?你要是见了那陈家五公子就不会这样说了。”
沈晚吟听着两人在议论自己,在杨梦儿说出野鸡变凤凰这句话她已经能想到了,近日应是陈府私下与族长商榷她与陈家五公子的亲事,欲将她嫁去冲喜,而自己私吞聘礼中饱私囊。
两人见她路过这一会儿功夫,争论声便戛然而止,而那杨梦儿见着她脸上更多是鄙夷,沈晚吟僵持着,猛然想起些什么,随后朝族长家走去。
她记得前世明萧长公主以护国之由嫁入大齐镇国将军府,大齐是武将之国,儿郎英勇善战,镇国将军沈长明更是辅佐君王的左膀右臂,与明萧长公主的婚事给两国带来短暂的和平。
但因皇室内斗,镇国将军伴驾身亡,明萧公主将襁褓中的婴儿送走后也难逃算计,在她还是盛名酒庄的掌柜时,那位失散多年的遗珠在明萧境内被找到,而指认遗珠身份时,竟是一支极为单调的梅花簪。
沈晚吟听张婶提过,那是她为了入族谱下的拜门贴。
......
沈晚吟匆匆赶到族长家,刚跨过门槛朝远望去,族长悠闲得坐在主位上,身旁摆放好几箱红木棺,大小不一,红木上还搭着几匹上好的不料张婶退居一侧盯着棺身,脸上惊慌失色。
想来,就是上辈子她没见过的那几箱“不翼而飞”的聘礼吧。
走进内堂,族长叼着烟斗望了过来,原本一副闲散模样严肃几分,声音低沉道:“笑笑来了。”
沈晚吟没正眼瞧他,前世她将酒庄盛名于世时,族长没少找她麻烦,一开始向她要银两说是给村里添置些新设施,沈晚吟铭记养育之恩便也作罢,后来才知族长烂赌成瘾,向她要走的银两全都输在赌桌上。
后来串通知县与望月酒楼的东家一起,将她送入牢狱,要知道,在明萧,女子行商遭人诟病遗臭万年,这对当初刚将事业发展有些起色的沈晚吟来说,无疑是很重的打击。
沈晚吟站在张婶身旁,瞧她面色煞白,有些担心道:“张婶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婶听到沈晚吟的声音也浑身发颤,她自知无能,惹不起商家大户,更得罪不起族长,无法替沈晚吟辩解,如今更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