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瞧见一半老婆子,瞳孔灰蒙蒙的,手里拄着根拐杖弓着身子一晃一晃地进了屋。
顾清州连忙上去搀扶住她:“娘,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便是顾家那瞎眼娘。
大小姨娘见到了救星,纷纷起身躲在身后嘲讽道:“哎呦,这娶得这什么媳妇,厉害得很呐!”
瞎眼娘双眼无神,胡乱张望道:“小妹,你在哪?快到娘身边来,莫让那棍棒伤着了。”
“娘!”小妹拉高了声音,急得原地直跳脚,“是姨娘们欺负嫂子,还骂我是扫把星。打了哥哥,嫂子这才发了火儿。”
瞎眼娘摸索一阵,对着身后低声道:“抱歉,新媳妇不懂事。”
两位姨娘一听这话,心想再也不怕那许婉了,只要有这老娘护着她俩,小贱人的棍棒就打不到身上。
“既如此,便让新妇给咱们道个歉吧!”大姨娘故作大度,眉梢间泛起得意之色。
瞎眼娘身形微征,发白的指尖攥紧了拐杖一言不发。
收起棍棒,许婉指着两人道:“你们先给小妹和夫君道歉!”
“我们凭啥道歉!不然就报官吧,儿媳以下犯上不敬婆母,乃是入狱的大罪。看看我们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的皆是呈堂罪证。”大小姨娘仿佛两个泼皮无赖,坐在地上疼的哼唧起来了。
“去就去,怕你们不成!”许婉并不畏惧,相信这大礼国礼法森严,她们出口侮辱在先,出手打人在后。也不知这平日里明里暗里,欺负过瞎眼娘一家多少回了。
京城远郊秀水镇是个屁大点的地方,迅速引起吃瓜民众的围观。新妇殴打婆母简直闻所未闻,人人直叹气,都说这次新妇怕是要遭殃了。
跪在县衙大堂,许婉才明白这两人是何等难缠,抬眸望着堂上道:“民妇许婉状告秀水镇两位婆母,侮辱小妹殴打我夫君。”
大小姨娘躺倒在地哭爹喊娘,撕心裂肺,受了泼天的委屈:“大人明鉴啊,儿媳以下犯上殴打婆母,反咬一口是何天理?我的个天爷啊,还让不让我们活啊!”
围观的民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着几人指指点点,烦乱嘈杂乱成一锅粥。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县令还未问话,头皮发麻脑袋开始疼了。
听堂木落下,周围刹那寂静无声。
县令大人摇晃着锃亮的脑门问道:“民妇许婉,本官问你,殴打婆母可有此事?”
“启禀大人,若是路上无故打狗实为殴打,但若是被恶犬咬了打回去,则为反击。这怎么能算是殴打呢?正当防卫才是。”
两位姨娘捂着胳膊,恶狠狠道:“你说谁咬你了?身上有伤吗?证据呢?”
人群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两人连忙闭嘴,这才知说错话了,中了小贱人的奸计。
许婉拉过夫君扯落上衣,露出后背新伤,诘问两人道:“好好的俊夫君,昔日上阵杀敌受伤落下病根,为何平日里虐待不给饭吃?身上旧伤添了新伤。无药治病,导致夫君病弱惹人闲话。”
“还有小妹。”细嫩的脸上眸色清亮,她跪立抱紧小妹大声道,“大人英明,大礼国征战频繁,女将军叶辰代父出征,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男人从军,留下老弱妇孺做工纳税,若是没有这些妇女,将士们如何吃饱穿暖,如何安心抗战。小妹读书可有错?女人可是扫把星?”
小妹听闻也在一旁抹抹眼泪:“我仰慕叶将军,便觉得自己也应效仿。可我年幼痴笨,觉得读书也一样可以为国争光。而姨娘们辱骂我是女子合该早早嫁人。”
县令望着堂下两人,沉思良久。
此时传来一阵咳嗽声,声音低沉仿若咳了痰:“也不知这些话传到叶将军耳朵里,传到圣上那里会作何感想。”
这番话让县令茅塞顿开,眼睛一亮对着捕快吩咐道:“去调查一下,此人所说是否属实。”
捕快领了命令,很快便去而复返。两位姨娘平日里没少欺负瞎眼娘,秀水镇民众人人皆可作证。
低头在县令耳边嘀咕一阵。
见此两位姨娘也不哭了,身上也不疼了,缩着脑袋老实了许多。
听堂木再次落下,县令正襟危坐,话语掷地有声:“本官宣判,民妇许婉殴打婆母事出有因,属于正当防卫,无罪。顾家本是将军世家受人敬仰,两位婆母辱骂虐待确凿,念在初犯,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多谢大人!”许婉说完站起身来。
判决刚下,人群中响起一阵剧烈的掌声,自古儿媳以婆母为尊,这样的判决,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冤枉啊!民妇冤枉啊!”
两人毫无悔意,望向一旁的许婉时眸中恨意更甚,哭着喊着被拖出了大堂。
杖责声响,围观的人群心中皆是一顿,唯有许婉立在一旁,脸色平静无波,忽而察觉身后投来一道灼烫的目光,回头只瞧见一张寒冰般冷逸的俊颜,嘀咕一声。
本以为回家后事情到此结束。
谁知大小姨娘挨了板子还不老实,一阵风似的卷土重来。
许婉刚坐下,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躺在担架上由脚夫抬进了门,惊叹这已经不是难缠,是人神共愤的程度了。
担架扑通一声落地,两人捂着屁股仰面嗤笑道:“如今三郎也老大不小了,既是娶了媳妇成了家,也该自立门户。我看这家啊,还是迟早分了吧。”
原来是来闹分家!
许婉了然,宅子虽破总还能遮风挡雨,这下莫不是要赶几人出门了。
她起身凑到瞎眼娘跟前询问道:“娘,您怎么看?”
瞎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