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不是每一次的案件,律师都能够站在绝对的道德制高点,尤其是你们这种刑事辩护律师。你们要替各种人辩护,杀人犯,强奸犯,盗窃犯,但这些都只不过是你们的工作而已。说的高大上一点,你们是在保护每一个人的辩护权利,但如果说的普通一点,你们也只不过是当事人的打工人。” “如果不能放平心态,或许你应该考虑自己究竟还适不适合做律师,否则这样一天一天的内耗自己,总有一天你会承受不了的。” 许念极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宇皱成一团。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跟楚清歌说,你要考虑一下自己究竟适不适合做律师。 之前听到的声音一直是—— 你是有天分的。 你很快就能超越裴景安。 以后你就是咱们律所的顶梁柱。 楚清歌有些恍惚。 “或者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把自己调整好。”许念建议,“想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也看明白你现在身处的环境是什么样的,你要学会在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找到一个平衡,或者即使没有找到这个平衡点,但至少你能接受这两者同时带给你的冲突。” “……嗯。” 楚清歌呆呆地点点头。 小蛋糕的盘子边缘放着一片碧绿的薄荷叶,她盯着那一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手机在手边响起。 “你家黏人精又开始查岗了?”许念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吃吃地笑,“现在看来,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废话,你家黏人精肯定早就跟你说过了。” 许念一口一个“你家黏人精”,揶揄的神情显而易见。 楚清歌对她这种带点“贱兮兮”的调侃也已经免疫了—— 裴景安自己都不介意被叫粘人精。 电话接通,楚清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念已经对着电话对面咋呼起来,“裴大律师,你家女朋友又来找我排忧解难了,麻烦你下次多关注关注你手下的心理健康问题……”许念咋呼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邻桌的几个小姑娘都转过头来,看见许念一边嚎叫一边冲她们告饶的手势,憋着笑又把头转回去。 楚清歌捂她的嘴捂不上,最后只能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捂着手机话筒,逃出了咖啡厅,就这还听见身后的许念嗷嗷乱叫:“看在我这么尽心竭力的份儿上,您要不考虑抽点时间给我手下艺人的下一部戏做个法律顾问……” 只是声音渐渐小了。 电话那头的裴景安看着面前的起诉状,“去找许念了?” “嗯,”楚清歌寻了个阴凉的树下,“不是刚把这个案子结了吗,这两天没有什么庭要开,正好念念从外地出差回来,就想跟她聚一聚。” “只是这样?” “……嗯。” “那我刚刚怎么在电话里,听许念说,她给你排忧解难来了?” “……”有时候听力是可以不用这么好的…… 裴景安没听到她的回答,自己也就不说话了。 轰然的大马路边上,楚清歌也不知道另一头的裴景安是什么表情。 “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裴景安问。 “没有,”楚清歌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但是念念刚才跟我说了一句话。” “……” “她说,让我考虑好,我如果还是这么纠结下去,究竟还适不适合做律师。” “……”裴景安合上了摊开的卷宗,“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 “嗯,这是你自己的职业规划,是你自己以后几十年要走的路,不应该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裴景安问,“你已经做了三年的律师了,现在,抛开一切杂念,告诉我,做这份工作的时候,你开心吗?” “……” “如果你告诉我,这份工作让你不开心,我认识很多公司,也合作很多公司,我可以把你推荐到别的公司里面去。” “……” “但前提是,你看得清楚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把选择摆在她面前,去公司做一个法务,还是继续在律师这个行业里面拼杀。 “我……不想去公司里做法务……” “……意料之中。”裴景安笑了,“所以别想这么多,你注定是要当律师的,最近烦心事确实有点多,带你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回来你就又生龙活虎了。” 楚清歌被他的语气感染了,“去哪?” “去……”裴景安收起了笑容,“去你的家乡看一看?” 楚清歌刚扬起的笑容凝固了。 但又记得答应过裴景安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想去那个地方啊?” “……”裴景安抚摸着面前的卷宗皮。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楚清歌那边却插入了一个电话。 “先不跟你说了,是法院打过来的电话。”楚清歌匆匆把他的电话掐断了。 裴景安稍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已经找周子成查过这个素未谋面,却是楚清歌的梦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