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现在,他们在同一轮月光的照耀下了。
“啪嗒、啪嗒”皮鞋鞋底踩过瓷砖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予没回头,陆吾也没在意,他只是望着那实木的门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沉默下来。
在长久的时空流浪中,他有时后悔,有时怨恨,更多时候只感觉缺失,胸口空空荡荡。
在这种沉默里,两人都感到诡异的宁静和安心感。
这就够了,这样的安静就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陆予闭上眼睛,低头靠在门边。
第二天冬蝉睡到了自然醒。
圣诺城为他们安排的作息实在是太清闲,以至于大家都可以睡到自然醒,十点钟还有时间吃一顿早饭。
这时间安排对于高强度在巴别塔工作的人来说简直就离谱。
就连纪戎都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喝着桂花红茶,少有地慢吞吞发表了意见:“感觉这里也挺好的,队长,我们买点这种茶回去喝吧。”
托索尔不为所动:“没有报销额度了,搞到防护服才是重中之重。”
冬蝉喝着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于是等托索尔抬起头来看见她的表情时,顿了顿。
“...刷我的卡吧。”
纪戎和冬蝉悄悄在桌子下击掌。
吃过早饭,又和托索尔整理了今天的要求和谈话稿,几人一起走到教政厅顶楼的会议室,时间都还绰绰有余。
但等他们到会议室时才发现,原本约定好的时间,早已经有人提前到达了。
会议室不算很大,但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连头顶的监控都有。
会议室上首的位置居然是空着的,陆氏兄弟坐在左手边顺延往下的位置,右边的位置显然就是留给她的小队成员的。
“冬蝉指挥官,”陆吾轻微地咬着她的名字的发音,“请。”
猝不及防地,站在最前面的冬蝉和他对上了视线。
春日的早晨还有些潮冷,不知道是谁知道她怕冷,在这样狭小的室内也开了暖气,陆吾将外套搭着椅背上,他没带那惯常贴身的长刀,只是姿势闲适地坐着,比起谈判官或者城主,他更像是哪家的公子哥,教养良好,风度翩翩。
陆吾说完这句话,似乎才想起来要微笑一样,挽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是他。他们果然在圣诺城地位斐然。
冬蝉呼吸一窒,指甲深陷入紧握的手心里。
什么意思?即使在这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不允许她安生吗?可是这次她没有靠任何人,没有再忽视、役使过任何人,她是靠自己走到现在的,这也不可以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想要转身逃跑。
很快,察觉到不对的托索尔在身后摁了摁她的肩膀。
“指挥官?”托索尔轻声询问。
“.......没什么。”
冬蝉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上去,尽量自然地坐上最上方的那个位置。
比起她,陆吾和陆予就自然太多了。
巴别塔本身也没有打算一次性就说出自己的条件和想法,所以第一次会议比起正规的谈判会议,更加像是普通的交流会议。
托索尔首先向两人对上次救援的事情表示感谢,“上次的事情,还未当面感谢,实在是愧疚。”
陆吾也假笑着客气,“没事的,不必放在心上。即使是别人,圣诺城也一定会排出救援的,更何况巴别塔的队伍里还有冬蝉指挥官。”
“是,指挥官是人类阵线共同公约里的受保护者,在幸存者城市有余力的情况下,我们都要首先保存指挥官,也是保存人类反击的火种。”
冬蝉默默听了一会儿,只感觉真不愧是雷沃特家的公子,在先锋队那么多年,说漂亮话打太极还是巴别塔里的一把好手。
会议开始半天,主题还在来往客套中,看来今天大概是不能切入正题了。
他们还得在这里呆一段日子。
但冬蝉也乐得在这些不重要的话题里隐身,反正大家都有志一同地没把她牵扯进来,她就没必要发言浪费精力和人客套,特别是对着陆氏兄弟客套。
那感觉就太古怪了,她可受不了。
直到整场会议结束,走进来时是冬蝉站在最前面,出门时她自然就是最后,托索尔在和蕾西切确认下次会议的时间和主题,她略微落在了后面一些。
陆予忽然在她身后开口道:“听蕾西切说你想见我是吗?冬蝉,”他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嘶哑,在这一整场议会,他和冬蝉一样都没怎么开口,以至于这句话像是他思考过许多遍,在喉咙里来回碾压,最后才说出口的。他想了想,加上了形容词,“冬蝉,指挥官。”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想见你。
但冬蝉似乎没听见这嘶哑的声音,也没听见他的心声。
她没回头。
但当托索尔察觉到她落后半步,回头看她时,冬蝉又加快脚步,走到对方身边去了。
陆予站在原地,忽然迈不出一步,眼神晦暗阴郁,背在身后的右手有一种不自然的颤抖。
是他自作自受,早该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