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麟被当众辱骂殴打,于他而言更是有悖尊师重道的道理。
尚书房一阵诡秘的沉寂,一两声低呼在此显得格外清晰。
定元帝心中生疑,眼神一挪便看见李景晏过于苍白的脸色,目露审视:“豫王,你又怎么回事?”
李景晏扯出一丝虚弱的笑意,吴宗麟见状,言辞愈发激烈:“方才开国公世子意图将热茶泼到微臣身上,若不是豫王殿下,臣只怕是没命直面天颜了!”
开国公世子,定元帝记得清楚,贵妃特意求了恩典让他内侄入宫伴读,原以为是个安分的。
豫王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子,更何况高锦的目标本就不是他,他是为了保护吴宗麟而受的伤。
高锦浑身一震,猛然下跪哀嚎:“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身躯一扭,高锦扒上李景泽的衣袍:“表弟,表弟,你帮帮我,你快给陛下说啊!”
李景泽看完了整场闹剧,早知这个表哥不是让人省心的。母妃非要让他进宫,今日若开罪父皇,只怕他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思索片刻,李景泽拱手请罪:“父皇恕罪,表哥性子向来如此,您念在母妃的面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李景晏冷眼旁观,忽而递了记眼神给裴少煊。
他处在此事漩涡中心不便开口,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受害者的身份,有些话别人说更为合适。
裴少煊心领神会,朗声提议道:“陛下,无论什么缘由,高世子动手伤人差点铸成大祸都是事实。微臣以为此事不能就此揭过,吴大人乃是朝廷肱骨,若处理不当,只怕会伤了他的心。”
定元帝黑沉的瞳孔宛如一汪幽静的深潭,沉吟片刻,淡声下令:“楚王,把高世子带回乾德殿严加看管,若再胡闹,朕决不轻饶。”
说罢,他柔下眼色,开解道:“吴爱卿,这朝廷上下没有谁会比你的学识更为渊博,想必讲学师傅一职,还得由你来担任。”
“是。”
李景晏料到情况会是如此,高氏是定元帝一手提拔。目的就是想分散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影响力,轻易不会撼动。
高锦和吴宗麟只是口角之争,说到底并未伤到人。李景晏本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就算受了委屈也只得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
定元帝见李景晏面色依旧,难得出言关心道:“朕会派御医去为你疗伤,你好好养着。”
裴少煊、吴宗麟都面露不虞,李景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含笑着应承了来自父亲久违的关心。
前朝还有政务不便久留,定元帝走后,李景泽便带着高锦灰溜溜地回了乾德殿。
李景晏一直强撑着没有管烫伤,如今卸了力便感到痛得有些虚脱,裴少煊见状扶住他的胳膊,眉宇间都是关切。
“豫王殿下,那世子太过跋扈!今日若不是您,只怕臣真的...”吴宗麟上前几步,眼底混杂着愧疚与在意。
李景晏摇摇头,扯出宽慰的笑容:“大人不必在意,您是我的老师。作为学生,维护老师本就是理所当然。”
裴少煊恨恨道:“别说了,再不去敷药,你的背还要不要了。”
吴宗麟再三道谢之后便让他们二人回去上药,甫一走到门槛,裴少煊身旁的副官神色焦急,直直地朝着他们这边来。
李景晏抽开自己的胳膊肘,让他回去上值,裴少煊面露犹豫,终是咬咬牙随着副官而去。
李景晏沿着冗长的宫道慢步而行,稍一用力后背的伤便扯得他无法行走,只得停在原地稍缓片刻。
胳膊肘一阵温热,鼻间忽而传来馨香清甜的气息。李景晏略一抬眸,恰好对上那双干净的鹿眸。
云锦书知道他伤的重,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陛下对你也太苛刻了,儿子伤成这样也不闻不问。要不是我一直在门口,你今日就自己爬回长明殿吧。”
本是要让人去尚书房收拾残局,但当时圣上在里头,谁敢进去造次。
云锦书带着人守在门口,目睹了里面所有的事情。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云锦书才让人进去换掉里头全部的物件儿。
只是她一直惦记着受伤的李景晏,出来之后打发了他们,她自己便循着李景晏离开的方向挨处寻找。
李景晏垂下头,敛下沉寂的眼眸。声线不复此前的温润,平添了一股虚弱与黯然:“多谢...”
他所有的狼狈,仿佛都被她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