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搀扶着金玲,因为身上伤口疼痛,她行动格外缓慢,丝毫不见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
李景晏站在门边,锦书挪了记眼神,疑惑道:“你来这里作甚?”
他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她寻金玲自是有要事,就是不知李景晏的来由到底是什么。
门扉紧闭,微光从窗棂透过落到他的脖颈肩胛,那双琥珀色的凤眸不似寻常淡漠,转而渡上一层难得的温润。
云锦书被他盯得难耐,之前也不是没有和他对视过,但那时李景晏的眼中除了筹谋仿佛容不下其他多余的东西。
人人都说豫王正人君子,但她却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李景晏注意到她有些绯红的耳廓,哼笑一声随即挪开目光,似笑非笑。
“云司灯,你这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不是要赶他走,随口问问怎么还让他计较上了。
云锦书觉得自己面庞有些发热,挥挥手满不在乎,将注意力挪回金玲身上,嘟囔着丢下一句。
“小心眼。”
金玲虽挨了那群人的拳打脚踢,但云锦书来的及时。她也只受了点皮外伤,幸而内脏肺腑并未受损。
察觉到云锦书靠近,金玲从榻上挣扎着爬起,一双眼淬满了怨毒,似乎并不感激她施以的援手。
锦书无语哂笑,视线下挪看见她几乎被拔断的指甲盖,头皮倏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贵妃的手当真是伸得长。
径直忽略她投来的让人不虞的目光,云锦书语气沉静,没有丝毫的同情。
“你该恨的人不是我,若不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为女史时,因为徐婉对云锦书的偏爱,金玲得不到关注,时常愤愤不平。
等到徐婉死了,金玲以为机会总该轮到自己,可不曾想云锦书又横插一脚,夺了司灯的位置。
冤冤相报,今日便应该了结。
金玲吐出一口血沫,唇瓣染上冷然的弧度:“云锦书,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你不过是徐婉从外面带回来的孤女,她对你偏爱至此,你比任何人都要幸运,现在竟然还装作你无辜?”
深宫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们被困在其中苦苦挣扎,为何云锦书就是有那么好的运气,背靠徐婉一路青云直上。
提及姑姑的名讳,云锦书眼底划过一丝戾气,她没有找金玲算账已是格外优容,她怎么敢如此心安理得?
锦书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腕,眸色带着森冷的肃杀,句句都是逼问。
“你有什么大可直接冲我来,可你为何要对姑姑下手!”
金玲破坏宫灯借此陷害,她可以忍;栽赃她与外男私会,她也可以忍。
但云锦书不能容忍金玲为虎作伥,将姑姑逼至绝境。
金玲怨毒的眼神倏然划过惊慌,不可能,她做得如此隐蔽,云锦书不可能知道!
摁下心慌,金玲矢口否认:“你这是血口喷人!”
云锦书拽住她意图挣脱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扯,金玲失去重心差点跪倒在地。
“宫中人尽皆知贵妃喜用玉簪花水,我姑姑到死手中都握有那方染了气味的手帕,你的身上常年也有这个气味。”
“你说我血口喷人,你敢对着姑姑的牌位说一句你没做过陷害她的事吗?”
不等她回话,云锦书俯下身钳住她的下颚,眉眼尽是森然。
“如今你在贵妃眼中已是弃子,你的家人尽在高家掌握之中,你如此忠肝义胆,可惜用错了地方。”
李景晏倚在门边,亲眼目睹二人从冷静对峙到剑拔弩张,末了意趣盎然地拍了拍掌心。
这出戏他看得很过瘾。
锦书侧眸,李景晏抬步靠近他二人的方位,从袖口抽出竹筒递到金玲眼前。
“高锦将一切都推到了你身上,高斌连夜上书要求陛下将你极其家人全部处死。”
追影提前拦截了这封奏疏,李景晏看完心下一阵唏嘘,对高锦这番作为更是感到不齿。
金玲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高锦竟然混账至此。
竟然为了自己能活得干净,将全部罪责推给她一个弱女子。
云锦书松开她的手腕,金玲不死心似地将那短短几行文字从头看到尾。
“恨吗?”
所有情绪齐齐涌来将金玲层层淹没,云锦书目睹她疯魔的模样心下全无同情。
金玲只是被背叛,如何能与她的丧亲之痛相提并论。
静谧的内屋响起阵阵哀怨的低笑,金玲眼角泌出泪痕,笑她自己识人不善。
待她笑够了,金玲抬指擦拭干净泪珠,冷冷逼视着云锦书。
“我奉贵妃之命监视徐婉,她狠毒了你姑姑,即便那晚没有你弄错灯油一事,徐婉也必死无疑。”
尚且不等锦书反应,金玲自顾自从矮榻边站起,步步朝她逼近。
李景晏不着痕迹蹙下眉心,长臂一抻将锦书护在身后。
金玲见状,眉目之间满是讥诮,启唇道:“倒是不曾看见豫王殿下如此怜香惜玉。”
哪怕李景晏不得宠,因为他过于惊艳的皮囊,想要与他春宵一刻的宫女大有人在,只是他从不理会。
云锦书眼底翻涌着酷寒,抬掌轻拍李景晏的肩胛,淡道:“我们走吧。”
看样子,金玲只能对她说这么多了。
李景晏颔首,二人并肩走向门槛。金玲抬眸望了眼门缝透出的曦光,唇畔扬起苦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