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是被如意那丫头吵醒的,她蹲在我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来探我的鼻息,可我是个妖怪,哪来的鼻息,如意只当我死了,哆哆嗦嗦地喊“木香师傅”。
我被她烦得脑袋疼,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只好出声,“我没死,不用给我哭丧。”
如意的哭泣卡在一半,一抽一抽打起了嗝,没办法,我只好伸手拍她背,帮她缓过那口气。
我好心帮如意,这丫头却反过来怪我,委屈地念叨起来:“木香师傅,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吓人呢,如意差点以为……以为你去了……我家小姐要怎么办啊!”
我锤了她脑袋一下,捂着耳朵说:“快别哭了,我魂都要给你哭没了。你家小姐呢,她醒了没有?”
一说起周嘉宁,如意就安静了,她立马换了副面孔,回头朝桌上的早食努努嘴,乐呵呵地对我说:“早起了,还命人做了早膳叫我端给你吃呢!”
我伸长脖子,瞧见了馄饨,糖藕,面糊,牛乳羹,还有些花朵模样的糕点,我拍拍手,借着如意的力道站起了身,优哉游哉地朝石桌晃过去,如意在一旁跟吆喝卖货一般的货郎与我说道:“木香师傅,你快尝尝,可好吃呢!”
她们主仆二人似乎都忘了我是个妖怪,妖怪哪会吃这些,吃人还差不多!
我故意要吓如意,结果如意先往我手里塞了双筷子,指着一个藕粉色的桃花糕对我说:“木香师傅,小姐说你肯定会喜欢这个的,你先尝这个!”
欺人太甚!
明知道我是桃树精还让我吃桃子!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堂堂桃精怎么能吃座下子孙!
可那桃花糕模样精巧,味道清香,我忍不住凑上前舔了一口,唇齿间一股甜津津的桃子味。
我佛慈悲,桃花糕不算桃,我吞了一口进去。
真香!
吃了一块桃花糕,说什么我都不肯再吃了,如意见我心意已决,嘟着嘴怪我暴殄天物,我昂着脑袋,理都不理她,自顾自地往周嘉宁的房中去。
周嘉宁的脸色比昨日好看了些,不再惨白,稍许有了血色,见我过来,便朝我招手,那手还挂着一摞线,也不知她在倒腾些什么玩意儿。
她拿着一个尺子在我身上比划,一会儿叫我抬手,一会儿叫我背过身去,明明我才是妖怪,怎么她们一个个都不怕我,反倒还使唤起了我?我作势要鼓起爪子吓她们,周嘉宁却往我怀里塞了一只布老虎,笑着说:“木香师傅,这老虎跟你像呢。”
我拿起布老虎,跟它大眼瞪小眼,哪里像,丑不拉几的,我木香可是个桃花美人,怎么会像老虎!
那布老虎软绵绵的,甚是好摸,罢了,我就不丢它了,拿来哄小孩算了!
周嘉宁精神仍旧不好,在我身上比划了一通便支撑不住,如意又扶着她回了床上,她无奈地苦笑:“我现在真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了。”
“小姐,您可别这么说,有木香师傅在,您一定会好的!”说完,如意还不忘悄悄嘘我两眼,我知道,她这是在给我戴高帽子呢,就盼着我能治好她家小姐。
我朝周嘉宁看去,恰恰撞入她的眼里,叹了口气,我道:“第二日了,你可要继续?”
周嘉宁点头,她今日笑得很多也很美:“要的,我想早些回家。”
她困倦地闭上眼,而我也再一次进到她的梦里。
这一回,我看见了苏桓与周父的约定,称其为约定并不合适,应当是逼迫,周父逼苏桓娶了周嘉宁。
那封“淑华亲启”的信终是没能送出去,苏母将其撕了粉碎,更放言道:“除非我死,你休想负了周嘉宁!”
她更是要压着苏桓登门向周家致歉,可苏桓却不愿,从来温良恭俭的儿子头一回这么固执地忤逆她,她气火攻心,病了下来。
苏桓去医馆里请大夫,可没一个大夫愿意上门替他娘诊治,即便他说要带娘亲上门,大夫们也推说治不了,还是一位与他父亲有渊源的大夫悄悄问他是不是得罪了周老爷,全江夏没有一个医馆敢接他娘的诊。
周父又在这时派人送了一封书信,邀他上府一聚。
又一次来周府,心境却大有不同,苏桓抬头望向周家烫金的门匾,又低头跨过高高的台阶,一步步迈进雕梁画栋的府门,直至见到正堂里好整以暇的周老爷。
周老爷捧着一杯茶,只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继而掀开茶盏,吹了一口气,道:“苏公子来了啊,听闻苏夫人身体抱恙,可请大夫了?”
苏桓抬头朝座上的周父望去,周老爷是个富态人,从前总是眯着眼睛笑唤他贤侄,现在他也是笑着的,眼睛却睁得很大,戏谑而讥讽地看着他。
苏桓跪了下去,周父故作讶异道:“苏公子这是作何?我可担不起你这一跪。”
话是这么说,可他只是捧着那杯热茶吹了一口。
苏桓道:“周老爷,退亲一事母亲不知,是苏桓一人擅作主张,还请周老爷网开一面,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周父吹茶的动作一顿,眯眼朝跪着的苏桓望去,道:“苏公子这是何意?”
苏桓叩首:“周老爷,一切皆是我个人之错。”
周父放下茶,像个宽容大度的长辈那样劝慰道:“苏公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读的书多,想必这样的道理你比我更明白,我们两家虽是口头婚约,但这么多年人尽皆知便是假的也都成了真的,你若悔婚,还是因着那李姓女子而悔婚,便是背信弃义,薄情寡性之举,届时名声有损,仕途尽毁,你父泉下之灵又如何安息?你若执意要悔婚同那女子在一起,我们周家也无话可说,但她以权谋私混入学堂本就犯了大忌,还撺掇的你与我家女儿退亲,你想让她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