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景彻底呆住了。
头几乎要垂到胸口去。
“抬起头来!”司马瑛冷声道。
申屠景几乎是令行禁止,立刻抬起头,却仍旧不敢看她,只将脸对着赵小二。
她清楚,她什么都清楚!
她为了他所谓的内疚、难过,假装失忆,
如今都又为了替他解决危机,招揽人才,
而自揭伤疤。
他申屠景何德何能,
老天爷竟让他遇到司马瑛!
他明白她要干什么,在干什么,
就是因为这份明白,才更加心痛,愧疚,
实在无颜面对她。
“不知赵姑娘能否看出他身上有何异常之处?”司马瑛问赵小二道。
赵小二之震惊没比申屠景好到哪里去?一时间也只能司马瑛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赵小二将申屠景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忽然皱起了眉,“咦?”
“果然,赵姑娘好眼力!”司马瑛从容开口道,“说来可怜,他虽贵为帝王,若非有了奇遇,如今已是个死人。”
倒不用申屠景开口,司马瑛将从八大王处听说的申屠景这些年遭遇一一讲出,细节处比申屠景自个儿的记忆还要清楚。
尤其是讲到他和钱太后的相处细节时,冷静如司马瑛也流露出了怜惜神色。
申屠景却是越听,表情越淡定,他并不觉得他从前经历有何可怜。只是自从与母亲陈氏相处过后,才知道世间天伦竟是这般模样,才越发不肯放手,越发要为了千千万万的陈氏做好这天下之主。
不像申屠景全程面无表情,赵小二听着听着竟落下泪来。
她从来不知道她口中的狗皇帝打小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锦衣玉食又如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如何?从来没有人真心关爱过他,从来没有人把他当做过亲人,更别提一个皇帝。
那这江山,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是他的错吗?司马家满门血仇是他的罪过吗?
恐怕只有出生在皇家才是他最大的错。
“不知,不知……”赵小二叫不出那声皇帝,便看着申屠景道,“你有何奇遇?可与你能出现在此处有关?”
司马瑛已帮他把招揽的大戏唱了全套,申屠景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当缩头乌龟,便点点头道:“幸得八大王与白狐主相助,赠予傀儡布偶,又有孟景兄弟与我一体双生,方能脱离皇宫囚龙大阵,借人间烟火气哺育龙气,延续寿命。”
“景不才,忝居帝位十余载,却只能将这江山交给奸佞,助纣为虐令忠臣无辜惨死。这等皇帝,景不愿为。”
“便是拼死,也要换一换这天地气象。”申屠景说着,仍不敢看司马瑛,却遥指她道,“纵景粉身碎骨,也要为司马家报仇,还司马家公道。”
司马瑛不是不难过,听他这般说,脱口而出道:“不用你,公道自在人心,我自己来。”
“公道自在人心,更应该在掌权者手中。”申屠景难得反驳司马瑛道。
司马瑛挑挑眉,默认了。
赵小二直觉这二人之间除了灭门之仇,还有旁的事,但却不是她个陌生人好掺和的!静静听着,不开口。
“我如今空有皇帝名号,并无半分势力,但是——”申屠景停顿片刻,见赵小二疑惑看来,方接道,“朕好歹有大义名分。”
“赵璃造反就是谋朝篡位,架空皇帝就是奸佞误国,好歹这大业天下,还不是他赵璃的一言堂。多的是虎视眈眈盯着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人。若赵姑娘愿为我助力,除奸佞,振朝纲,清寰宇,安天下,功成之日,景项上人头愿送二位姑娘下酒。”说罢,申屠景冲二人长揖到地。
赵小二刷地站起身,小手连摆,“我和你无冤无仇,要你头颅干什么?”忽又想到自己今日刺杀行为,略微难为情地道,“今日之事是我莽撞。只当你是那等……算了,不说了,你若有心,为天下黎民做一个好皇帝,我,却与我不谋而合。”
但是愿助一臂之力的话,到底没有说。
司马瑛等了片刻,也开口道:“我更不要你的头颅。冤有头,债有主。司马瑛恩怨分明。”
“再说司马家历来忠君爱国,你若为圣明君主,是天下万民的福分,我更不可能杀你了。”司马瑛补充道。
赵小二听见这话,莫名脸有点发烧——她从来自诩聪明,却到底不曾涉足朝堂,行事太过想当然了。
“赵某虽会些旁门左道,也自诩有点小聪明,却不知能为皇帝做什么?”赵小二问道。
哪怕申屠景身边再缺人才,到底已有司马瑛,却不知为何还需要她这个白莲逆贼?
这却是赵小二过于妄自菲薄了。
司马瑛的许多手段都出自白狐主,不像赵小二已经出师,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说,双拳难敌四手,一个司马瑛哪里够用?
司马瑛闻言,含笑拍了拍巴掌,就听一道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好妹子,只听你说要给姐姐介绍一个妙人,却让姐姐在外面吃风苦等,该打该打!”商三官说笑着,一阵风般卷进庙来。
申屠景和赵小二都是头回见商三关,不由细细打量她。
这一看不要紧,登时把赵小二吓了个倒仰。原商三官背后贴着一个浑身泡发了的浮肿无头鬼,还“好奇”地探出个光秃秃的脖颈“看着”她。
潘娘也意识到自己吓着了人,凭空出现“嘿嘿嘿”的笑声,右手一招,她那空空如也的脖颈上竟飞速长出了头颅,还是一个面容微丰、梨涡浅浅的娇憨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