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浚和张慎言不同。张慎言本是进士出身,仕途虽然有起有落,却初心不改。 他是那种很传统的士大夫,有着“为民请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志向,却又因为接触了李贽等人,具有反传统的一面。 虽然张慎言和史书上那些忠臣义士还有一定差距,但是这种人要想降服他却也不容易。 所以张顺百般无赖,最终从“为民请命”这块找到了突破口,双方志向趋同,才获得张慎言的认可。 而张道浚虽然也是儒生出身,却多次参加科举而不能中,只是因为父亲张铨辽阳死节,才得以恩荫“世袭锦衣卫佥事”进入仕途。 明代锦衣卫下辖南、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负责,各地藩王及官员秘密监视、肃反肃贪,独立侦讯、逮捕、判决、关押权力(诏狱)以及反间谍等事务。在万历年朝鲜战争中,北镇抚司便伺机搜集了不少日军情报、资料。 而南镇抚司则负责本卫、所部队人员之犯罪侦查、审讯、判决、情报以及军事武器之研发事项。但总得来说南镇抚司权限要低于北镇抚司。 张道浚位列南镇抚司之列,作为恩荫之官,本来也算可有可无的存在。 只是张道浚咽不下父亲张铨死于后金之手这口气,素来颇有进取之心。 所以当时蓟辽边军急需军械,张道浚就利用自己职务之便,和山西本地精湛的冶铁技术为朝廷督造火铳、火炮等军械。 因此他受到了自己父亲的同科进士孙承宗的赏识,便借着这些功劳,先后被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都督同知。 遂后因为袁崇焕和孙承宗不睦,又行事毫无顾忌,张道浚自觉此人会坏了边事。于是随着孙承宗因为柳河之败被罢官,他便投靠了当朝红人周延儒,试图一展所长。结果因为他在袁崇焕案件上蹦的太高,为崇祯所厌恶,遂贬谪至今。 综合看来,张道浚比张慎言低了一个层次。他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一路行来,左右逃不过一个“人情”二字。 他从入仕到便贬谪,起于孝道,而终结于鲁莽。他半生起伏,不得伸展其志。从他自己看来,得意之时乃是父亲恩荫,失意之时乃是“明主厌弃”罢了。 所以张顺对症下药,对张慎言则晓以天下大义,对张道浚则伐之以情。 无论这次张顺口误是有心还是无意,最终结果却是坏事变好事,反倒正中张道浚心窝。 于是,被“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张都督反倒积极主动起来。他亲自挑选死士去城下和城上传话。 张都督让城下死士高声问道:“既然康家庄已降,何不城门大开,自缚而出,以示诚意?” 城上闻言传了半晌话,才笑道:“你们围我康家庄也有些时日,如今年关将至,壮士疲惫。何不两家罢兵,各自回家过年去吧,亦不失仁义之名?” 张都督闻言不由笑道:“既然如此,何不等我再攻上一两日,看看康家庄安在否?” 康家庄畏惧义军新造飞彪铳,只好应道:“如今天寒地冻,年关将至。贵主为了一己之私,驱赶士卒如此辛劳,若有损失,他们家人又情何以堪呢?” “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康家庄情愿奉上黄金五百两,粮食千石,结为兄弟之盟,永不刀兵相向!” 本来张都督只是负责招降之事,事已至此,又诈出了不少财货,已算圆满完成任务。只是他被张顺一通致歉之后心中感动,反倒更为卖力,想把此事做到极致,闻言便笑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城下之盟,岂可言志?尔等挑衅在先,又拒义军在后,本就是该死的罪过。如今舜王宽宏大量,饶尔等狗命,尔等不思感恩,反倒巧言令色,虚言诓骗与我。尔等若不能及时开门投降,顷刻便为齑粉矣!” 那康金山本就是桀骜不驯之辈,岂肯将性命交于他人之手?这种无条件投降的方案,想都不用想! 康金山见条件谈不拢,也发了狠,只是命人死死的关上城门,准备用堡垒、碉楼顽抗到底。 张都督见此也不由有几分懊悔,觉得自己一时鲁莽,误了主公之事。不曾想,正在双方谈判不成,一阵鸡飞狗跳之事,突然康家庄城门大开,门里出现了七八个青壮,高声喊道:“我等是城内义士,恭请舜王入城斩杀康金山此贼!” 众义军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诈,不敢擅自做主。张都督正要返回请教张顺,不曾想身边一直沉默寡言的蒋禾突然言道:“这康金山若想诈降,刚才编个理由将我们哄骗进去便是,何须如此费力?我情愿带领三十个死士入内,若果真有诈,不过死我和三十个死士罢了,不会伤及义军根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来回请示,我恐怕这几个人早已经被康金山杀得干净!” 张都督也是知兵之人,闻言略作思索,也觉得蒋禾言之有理。他思及张顺对自己的看中,不由一咬牙道:“如今,你速速攻下此门,我带领士卒遂后赶来。若有差池,我亦一体承担!” 蒋禾闻言不由一愣,对张都督拱了拱手,遂后带领三十个刀盾手头也不回的冲了上去。 城门上面的丁壮见义军冲了上来,连忙慌慌张张的拿起鸟铳等火器装填起来。 原来因为康金山试图“议和”,导致这些人也失去了警惕之心。直到蒋禾等人快到城下,城上才勉强射击了一轮。 蒋禾听着城上响起了铳声,不由心里一惊,生怕义军中了康家庄的鬼计。 别看他刚才说的斩钉截铁一般,其实心中也没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