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人逛遍了洛阳城,日头已高,这才一路直奔城外乱坟岗。 所谓“乱坟岗”,其实差不多类似后世的墓地。只是因为无人看管,胡乱埋人多了,再加上草木茂盛,荒无人烟,便有点吓人了。 等到张顺赶到乱坟岗的时候,那块巨大的墓碑也已经用几头牛硬拖了过来。 孙承宗正带着同窗好友洪觐杨、李锡九、王懋忠三人在那里指挥士卒搭架子,准备一会儿利用多组滑轮的办法,将这墓碑竖起来,栽在坟上。 这种新坟倒是大的很,看起来好似一座小土山一般,里面埋葬的便是城外枉死的百姓。是张顺命张慎言指挥城中丁壮拖了过来,草草的埋葬在这里。 不多时,城中看热闹的百姓都围了上来。还有那些闻声赶来的小商小贩,也早寻了好位置,摆下了摊子叫卖。 甚至还有几个算命的,在那里指指点点,说什么“左青龙,右白虎,这地儿风水不错啊!” “舜王殿下亲自命风水高手寻的地儿,能不好吗?他们这辈子吃亏受罪,下辈子感情能托生个好人家,也算值了!” 这些算命的,看风水的,当然不知张顺麾下还有个精通这些门道的宋献策,自然是惊奇不已。 张顺见百姓差不多齐了,这才站到高台之上,高手说道:“本王也是穷苦出身,最了解民间疾苦!我们一不怕苦,而不怕累,起早贪黑,以图三餐之饱!” “只是,这天不让我们活,干旱、大风、多雨不断;这地也不让我们活,水涝、蝗虫、地龙翻身,几乎年年都有;这人更不让我们活,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地痞无赖,欺压我们。” “这些也就罢了,我们本不指望朝廷能帮我们主持公道。可是谁能想到,贼寇可恶,官兵更可恶!贼寇抓了我们,驱赶我们攻城也就罢了。毕竟贼寇人少,死了数百一千,算我们倒霉。” “可是官兵大军攻城,居然挨家挨户,搜罗百姓,烧屋焚舍,抢夺财物,奸**女。如此尚且不足,还驱赶丁壮和老弱妇孺进行攻城。天理何在?良心何忍?” 本来还笑嘻嘻的百姓,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有些本来就是受害者和苟活者,更是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甚至有人高呼道:“舜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一家五口人,如今只剩我一个老婆子孤零零活了下来。” 张顺闻言连忙下令道:“来人呐,把这位老人家请上来,让她给大伙说说,大家可怜可怜她!” 不多时,本推半就上来了一位一瘸一拐,衣衫褴褛,佝偻着背的老太婆来。 她不但碰头污面,浑身上下衣衫好似几千片破布贴在身上一般,寒风一吹,这些破布随着老太婆打哆嗦的空子,纷纷起舞。 张顺走近了一些,只觉的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他强忍着不适,连忙说道:“老人家,您请说!” 刚开始这老太婆还挺拘束,结果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 “......我们遭了难,家中颗粒无收。我们听说洛阳城繁华富裕,只好弃了田地,一路逃荒过来,希望好心人能赏口吃的。结果哪成想,刚到城外不久,突然那些人就冲了过来。” “如同豺狼虎豹一般,连我这般年龄的老太婆,他们都下得去手!我一个三岁的小孙子被他们一脚蹬死了,老头子岁数大了,被他们打了一顿,气不过咽气了。” “儿子被赶着攻城的时候,我亲眼所见,被城中的大炮打成了马蜂窝。儿媳妇被掳走,如今不知生死,只剩下我一个瞎老婆子了。”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该死的不死,该活的不能活,呜呜......” 说着说着,这老太婆差点哭晕了过去。张顺见他实在可怜,便低声对张慎言道:“一会儿命人取几斗米来,送给这老家人吧!” “这......”张慎言迟疑了一下,应道,“主公仁义,只是如今义军粮食也还有限。若是此例一开,马上个个都冲上来诉苦怎么办?” 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呢!张顺心中一乐,连忙下令道:“那就命人多拉一些粮食出来,城中百姓衣食无着,难道我们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成?既然总要施米施粥,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你是主公你说了算。张慎言倒不是冷血,只是义军本来也不富裕。既然张顺发话了,姑且听上一听。反正到时候粮食不足了,还是他想办法。 不多时,张顺便奉上粮食,对那老太婆说道:“老人家辛苦了,如今义军日子也难过,仅有几斗糙米,聊表心意!” 结果,张顺这一送米不要紧,果然如同张慎言所言,许多百姓纷纷登台,讲述自己被朝廷欺压之事,一时间群情激奋,颇有揭竿而起之虞。 张慎言、张都督、吕维祺和曹文诏诸人不由好似被人“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来。 这“舜王”倒是要作甚?特别是张慎言之前听张顺隐隐约约表达过相关想法,更是又惊又惧,不知道此事到底要走向何方。 张顺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登台高声喝道:“此事吾已尽知矣,尔等稍安勿躁。既然大家遭了天灾、地灾、人灾,衣食无着,本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今日本是祭奠亡者之日,此事容后再议!” 遂后,张顺便命孙承宗等人将那巨大的石碑吊了起来,栽在早已经挖好的碑坑之中。 这石碑正面书写着“祭民碑”三个大字,正是书法名家张慎言的手笔。其背后这详细描写着此事的经过,张顺便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