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三百年一岁,一千年及冠,万年归西……酆都北铎,覃都尧浚、昭都朝桦、曜都戚赫、殇都鬼臼、冢都君冢,邯都堇晗。七都之首,当北铎魔君也
——《七都通鉴.魔君传》
邯都有井,无水旱地,盖阴阳井也。鬼从井出,可入阳间。
——《七都志.择物》鬼儿撰
传六百年前,人神魔妖四族混战,天地决裂,生灵涂炭。后燧焱神族灭魔物遣心石,除魔人陈子瑞,天下方可安宁。然,其真真假假,年代久远不可考究
——《古.九州杂记》
阿七醒来时,只觉身上凉飕飕的,粗粗一看,自己竟不找半缕,顿时慌了神情。他想起劫走他的那名男子,只觉自己怕是已经失了贞洁。
真是不巧,那名男子正赤身裸体扑在他身上。阿七顿时起了杀心。
他推开压在身上的男子,找了些蔽体的芭蕉叶,捡起地上的石块,就狠狠地砸了过去。但阿七中途便收了手,他有些错愕地盯着地上的男子,恍惚中似曾相识。
靳胥就躺在那里,脸朝下扑着,□□的皮肤上是一条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密密麻麻,狰狞可怖。阿七觉得像极了烧红的铁鞭子抽的,他常常用这种歹毒的手段对付那些反对他的朝臣。
阿七踢了踢靳胥的小腿,靳胥没有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七只晓得,这个男人是酆都魔君唯一的儿子,与其一同前来的婢女要杀他。这男人唤他昭陵。
昭陵?阿七听着有些耳熟。
“喂,公子?”
他又踢了一下,地上的人儿毫无生气,像是死了很久。阿七起身,想找些吃的,猛然间一抹熟悉的碧色引入眼帘。那是一个梭形湖泊,夏荷艳艳,波光旖旎,弯弯曲曲的石子路,曾有许多妙龄宫女嬉闹着走过。
阿七闭上眼,悉数湖中一百四十四株金荷花,这湖的中央必定有个亭子,亭子里有石桌,石桌上有一棋局——他未曾下完的棋局。
黑色墨玉的棋子,与白色玛瑙的棋子扣在六合盘上的声音,是不同的,黑棋更沉稳,白棋更清脆。
黑与白从来就是分明的。
他似乎听到了扣棋的声音,他看到自己与自己那场博弈的棋局,也感受到了头颅从身体离开时的剧痛。
阿七记得,他死在那个亭子,那场棋局,他的头落在六合盘上,血顺着盘面的纹路畅快地,流动,凝固,又流动。死亡也不过如此,那时他想,这样可以快点见到太傅,好听他罗里吧嗦地讲那些大道理了。
他确实死了,可没见到太傅。他就这样四处晃荡着,碰到一个曾今他宫里的游魂。游魂告诉他,没人替他收尸,没人为他哭泣,所有人在为他的死拍手叫好。
阿七想,他们高兴,理应如此。
后来,他又与一群孤魂野鬼为伍,去吓唬那些刚出生的婴儿,可他吓唬的那个小孩儿并不怕他。小屁孩儿告诉阿七,他前世是鬼儿,可等到他长大了,就会忘掉前世。
阿七问他,前世都还记得什么,鬼儿说他送过一个满身伤横的人过河。
那人为什么会受伤。阿七又问。
鬼儿说,她的伤来自她爱的人。
什么是爱?阿七再问。
鬼儿摇摇头,只说,爱是天地间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蠢物。
既是蠢物,为何世人孜孜不倦,前赴后继?
你且去问问三生石主,她掌管天地姻缘,兴许知晓。
姻缘真是天定的宿命?
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阿七最后问道,那什么是宿命?
鬼儿意味深长地答道,你我的相遇。
阿七不再与这小孩儿唠嗑,他随一阵风飘远了。不知飘了多久,他被地府的差役网住了,收进了生死门。差役告诉他,他无名可查,注定灰飞烟灭。
他问差役,就没有人记得他?
差役摇头,记得你的,已经死了,不记得你的,还活着。
他又问,为何他这一世这般坎坷。
差役说,都是权利闹的。
可世人皆是如此,为何他们有人记得?
定是你前世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儿。
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些个贵人就不能网开一面?
若是将你释放,怎能够显现他们位高权重,财大气粗。
差役拍拍他肩膀,劝解着让他死心。
阿七坚持去见三生石主,也就是那该死的秦殿,如此这般,也就闹得个现在的下场。他环顾四周,皆是他熟悉的景色。
他回来了,在死后一百多天,又回到了他生前的府邸。
天空中炸开一片红光,转瞬即逝。秦香男瞅着天际,眼睛眯成了缝儿。她躺在太师椅上,晒着太阳,端起一旁的茶碗,不待细细品尝,一枚竹叶飞来,打碎了瓷碗。
“秦香男!你他娘的还有闲心喝茶!你还我儿子!”
八面回音,震耳欲聋,秦香男不赖烦地掏了掏耳朵,“北铎小儿,你能不能说话小声点?”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雪月当着靳胥的面破了昭陵的魂魄,以为这样就能破解天兆之咒?真他娘的扯淡!”
秦香男看着一袭白衣走近的北铎,眼睛眯得更细了,她扬扬手,说道:“哎哎……这不能怪我,谁会想到萝芙殿下会半路杀出来。”
北铎拔出佩剑挑起秦香男的下颚,凑近身子,低声威胁:“秦淼,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拉我儿子趟这趟浑水,我北铎跟你没完。”
“北铎啊,有话好好说。”秦香男笑嘻嘻地推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