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迢迢知道她在怕什么。
李开颜初中最好的朋友就是辍学之后被亲戚带出去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开始还给家里打电话,也寄过几次钱,后面渐渐没了消息,没有寄钱,打电话也不接,据说是在外面认识了一堆狐朋狗友学坏了。
带她出去的亲戚管不住她也没有那个精力管,连她旷工自离了都隔了几天才知道,反应过来已经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虽然腿脚长在别人身上,但终归是自己带出去的,亲戚过年回家还专门拿了一万块钱登门致歉,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朋友的爸妈收下钱,听了亲戚的片面之词一肚子气,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就当没生这个女儿。
李开颜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两个人在家数钱,一边听他们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的女儿,一边觉得荒谬,她根本不相信,别说是认识新朋友,哪怕是谈恋爱也不至于不回家连家人都不联系吧?
于是她提出质疑。
但谁会在乎一个女孩儿的看法呢?
后来李开颜跟季迢迢说:“虽然我一直很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但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世界毕竟太大了,轻而易举就能吞没一个人。
她害怕季迢迢也被吞没,不知去向。
季迢迢拍拍她的背:“我就在这里,你放了寒假记得来看我。”
李开颜伸出小拇指:“拉钩”
但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季迢迢也没有做到。
或许承诺的意义正是在于违背。
那是接近十二月了,秋风萧瑟,天气渐凉,遍地都是泛黄的树叶,轻轻踩上去,痛楚的哭声清晰可闻。
季父终于醒了过来,但第三天才开口,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含糊不清,半边身体也没知觉,医生说恢复正常就不用想了,好好复建的话还有走路的可能,前提是付出足够的钱和精力。
季迢迢也渐渐习惯了在网吧的工作,确实有很多空闲时间,一开始上夜班会犯困,后来通宵看书也很快就过去了,工作内容无非是来客人了把身份证放在机器上激活一下,给客人泡个泡面之类的。
李开颜她哥的名字起得有点随意,叫李开心,所以他的网吧叫开心网吧,还怪符合氛围,季迢迢看进来的人无一不面露喜色,来玩儿游戏仿佛跟情人约会。
说起来很神奇,网吧的生意不差,周末甚至满座还有人只能看着别人玩儿,但季迢迢竟然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玩儿剑三。
所以季迢迢是在一个小众游戏的那么多服务器里正好碰上了跟季一程的死有一点关系的丐哥。
这算缘分的话他们也缘尽于此了。
季迢迢重重呼了一口气,劝自己学着释然,然后跟来交班的同事说了再见。
一走出网吧的大门,手机响了。
是陌生号码,季迢迢迟疑了一下按了接听:“喂?”
“你现在很缺钱吧?”
是个男声。
季迢迢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很缺钱吧?你爸这病只能提前退休,工资不够治病的,你妈除了在家做饭什么也不会,至于你,在网吧上班儿能有多少钱一个月?”
很难形容这声音带给季迢迢的感受,好像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不怀好意,季迢迢很想一把挂掉,但好奇心还是让季迢迢问下去:“跟你有关系吗?”
“有,怎么没有,我想帮帮你”,对方似乎在笑,然后刻意压低了声音,语速却放得很慢,生怕季迢迢听不清楚一样,“你还是个处吧?3000块一晚,怎么样?抵得过你起早贪黑一个月了。”
看来福无双至的下一句是祸来了就赖着不走。
季迢迢忍住摔手机的冲动,强行冷静下来,思索着对季迢迢家里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说明这个人就在季迢迢身边,甚至季迢迢此刻的表情正被尽收眼底……
“你是谁?”
“答应我你自然就知道了”,那声音像魔鬼一样,“可以长期,不过没了膜之后只能勉强算你500一次,怎么都不亏的,打工多累啊是不是?工资还要交给你妈,就当赚点儿零花钱吧”
季迢迢沉默了好一会儿,假装是在天人交战,他也耐心十足,好像笃定季迢迢会上钩。
最后季迢迢果不其然痛苦的屈服了:“去哪里找你?”
那个人给了季迢迢一个地址,听名字就是个小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