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日徒儿无意间看了一本人间话本,觉得里面的故事十分有趣。”云灼将伞倾过去一些,声线沉稳。“但徒儿有一处不解。”
“哦?说来听听。”棠眠不疑有他,随口一应。
“书上说,妖魔不通情爱,生性凶残,可是真的?”他眸底温柔,声音若有所思。
棠眠顿住脚步,神色晦暗,良久才问。“自然是真的,问这个做什么?”她说完心觉不妥,补了一句。“妖魔的劣根之处,又岂止这些,你在外游历多年,应当最有感悟才对。”
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又问到男女之情上了?
她还专门去查了宗门内所有的女修,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怪哉,这小子不会思春了吧…
“可他们若真的不通情爱,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殉情而死呢?比如姒央和冥溯,又比如……”云灼还欲辩解,却又怕惹了棠眠生气。“师尊…”
“够了!”棠眠彻底冷了脸,一把推开了伞。“姒央贵为仙界帝姬,仅为一己私情,便要和鬼界少尊主冥溯私奔。不顾正邪不合之道,不顾帝父之命,不顾六界纷争数十载,不顾多少生灵为此殒命…黑白不分,一意孤行,实为六界所唾。”
“妖魔?他们通了情爱又如何?冥溯就算在冥界妄生渊泡再久,也挽不回六界之大势,又有什么用?”
这话属实是说得绝情了。
云灼呆了一瞬,只觉心脏瞬间沉入了谷底,他并未说话,只默默捡了伞,重新替她挡雨。
“师尊…你不要生气,都是徒儿的错。”
他并不是故意要惹师尊生气…
师尊是天上月,世间仙,他不敢肖想。
他就是忍不住…
难道就因为是妖魔,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吗?
他眼尾泛红,双眼氤氲着水雾,声音低哑。“弟子知错。”
“…知错?”棠眠垂眸轻叹,心中失望至极。“罚你去静室面壁三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她本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现在一看,这小子……
思想十分危险。
尽管她已经很理智,觉得不应该把前世的事情,全部归咎到这一世来,可是…
人与妖魔之间立场悬殊,果然注定是没办法共情的。
不知为何,莫名的心绪堵在心口,她一时无措起来,转身离开了。
……
“他们之间在说什么呢?好像很严肃的样子…”玉知许躲在不远处的树后,探头探脑的嘟囔着。“也不知道卿姐姐给我的那书…管不管用啊。”
眼见少年站在朦胧雨雾之中,神情落寞,看起来很伤心样子。
玉知许咬了咬牙,反正她现在也是清玄宗的弟子,再糟糕他也不会直接要了她的小命吧。
“…喂,你还好吧?”她执着伞走了过去,双眸流转。“嗯…被你师尊批评了?”
云灼没说话,也没有理会。
玉知许撇撇嘴,取出手帕刚想伸手过去,被对方先一步握住手腕,他声线肃冷。“不需要,你离我远点。”
……呵呵,要不是被帝君威逼,本仙子才不会理会你这魔头呢!
她忍了忍,抽出手,神情骄横。“哼,你别不识好歹,被本仙子看上可是你的荣幸!我只是想正式通知你一下,本仙子看上你了,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嗯,那书里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女追男隔层纱什么的……
云灼皱眉,面上不耐,冷冷丢下一句。“我对你没兴趣。”
转身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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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仙子貌美如花,天生丽质,你竟然敢说对我没兴趣?”玉知许上前阻拦,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开什么玩笑,她好歹也是苍溪帝君坐下的女仙官之一,竟然还有人对她没兴趣?
这小子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使啊?
还是她把书的内容理解错了…
云灼眸光溢出阴寒,冷冷一瞥。“走开,别来烦我。”
“你……”她刚要再说,被冷不丁的一瞥,脊骨升起一股寒意,怂了起来。“我,我又没惹你,你瞪我干嘛…”
这小魔尊不是还没觉醒嘛…
那残魂的气息怎么会这么强?连她都感觉到了…
“这小魔尊…残魂已经开始觉醒了?”玉知许心中七上八下。
可是按帝君所说,小魔尊现在年纪尚浅,识海还未完善,残魂不会那么快的啊。
……
棠眠心绪纷乱,正欲回房间打坐,转角处忽然撞到一人。
“师尊。”阿锦被撞个趔趄(liè qiè),铜镜不慎掉落,恰好滚到了她脚边。
“这是…照心镜?”她捡起,脑中划过电流,忽然想起了景珑的话。
“弟子只是觉得新奇,寻来一面玩玩罢了。”阿锦神色含笑,眸底透着幽诡。“只是不知为何,师兄似乎不太喜欢这镜子,让我拿走。”
既然这小子软硬不吃,那就不能怪她了。
正好她也真的好奇,棠眠要是知道了她一向看重的弟子,对她暗地里有男女之情……
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知道了,镜子先放我这儿吧。”棠眠轻抚镜面后精雕的纹路,陷入沉思。
难怪方才她觉得云灼怪怪的。
明华照心镜可照人心境,凡立于镜前者,其心其境一览无余,是宗门查案判事必备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