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来,这简直是命运的眷顾。现在他要走在他前面先去赴死了,但他不羡慕他,一点儿也不,他可怜他,了解他的身不由己,他的无奈,他曾是最懂他的知己,可是他现在要死了,即使是有着重生的意义,但作为木堇寒,他的生命就此走到了终点,他不必像他一样继续带着愧疚地活着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也不想再去提起。
他转头唤了唤萧遥,低声道:“义王高深莫测,将来他必有用你之处,你依他行事,却也要有自己的主意。你鲜少出湖心岛,没在门族朝野中周旋,没见识过他们的手段。为师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给你的只有灵力,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萧遥微微躬身,轻声道:“师父放心,徒儿定会小心行事。”
泉眼禁地有御军灵使重重把守,除了离族太、少两大灵司,常人不允靠近半步。义王在战后被老太灵司的双灵石选中,继任他职位的同时,取灵探灵的御灵之术高深莫测。
木堇寒的灵石在靠近泉眼之时便呈现出微弱之象。义王将其他人都遣开,独留下萧遥和木堇寒。他算好时辰,将木堇寒先唤醒了。
“堇寒,”他许久没有这样叫他了,“你不该选在这个时候,灵石离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难说。”
木堇寒听他这样说,怔了怔,随即淡淡一笑道:“人有生老病死,我亦做不了主。你我殊途不同归,我若不在,对义王也好。”
“你还在计较过去之事。”
“过去的事,你我还能再做些什么吗?”他看了看躺在青石之上的萧遥,转而闷声道:“萧遥是尔弥镜选好的人,做得了震族独当一面的移幻师,只有他才是同我的灵石最契合之人,还望义王尽心竭力,保他无患。”
义王面现惊色,离族在大战中遗失的宝物尔弥镜,合六大灵司之力尚且寻它不得,他是如何驯服得了它的?他一把握住他手腕,问道:“你果真找到了尔弥镜?”
木堇寒抬头凝视着他,面无畏色,“萧遥五性玄术归位之日,便是归还尔弥镜之时。”
义王慢慢松了手,“也好,尔弥镜自有它栖身所喜之所,既是注定之事,命运所选,我自当尽力而为。”他说完,将沉梦香解药在萧遥额头上轻轻一洒,他方才从沉沉的梦中醒来。
“师父,我想去好好看看泉眼。”萧遥刚梦到年少时吹牛见到过泉眼,醒来一骨碌站起来,第一句话便将义王的怪异脸色惊得个荡然无存。
他师父木堇寒倒显得淡定得多,点点头扬了扬手便让他去了。
萧遥这小子就像临死前梦想成真了一般一蹦三跳地奔向泉眼。泉水清澈见底,他向泉中望了一眼,狂野的灵魂一下子便被它的幽深收服了。他没看到自己的影子,却仿佛看到了它映下的整个离国——以和渊为中心,由内而外环绕它的长生域、青铭域和白子域,从姹紫嫣红到青山翠谷,再到白雪皑皑。刹时,他明白了自己这一生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泉眼在泉的中心汩汩喷涌,被五彩斑驳的迷色掩映着,散开了一片水雾,轻轻地悬在水面,伴着整个泉忽明忽暗,缓缓地向着看不清的方向流去。若是听不到这水流声,谁都会以为眼前看到的不过是一场幻觉。萧遥看得久了,觉得有些昏厥,他的灵石精气开始在体内集结,他感受到了泉眼对它的召唤。义王也感应到了,他看看木堇寒,他的灵气微弱,灵石却没有任何挣扎。
他对木堇寒说:“萧遥恐怕现在就要入泉了,凝气丸维持不了多久,如果到时候你的灵石还在体内,恐怕我要亲自召唤它出来。”
木堇寒站起来,走到萧遥身旁,他对义王点点头,然后接过凝气丸,亲自放入了萧遥口中。有了凝气丸,萧遥在沉入泉底死去的那一刻,失去了灵石,仍可以在体内凝聚下最后一口气,以便在浮出泉水时得以重生。他最后又叮嘱他一句:“好徒儿,你人如其名,本是个逍遥子,但既然选了这条路,便再无回头。记得为师跟你说过的话,但凡你找不到方向,就从我的过去之中找答案,师父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萧遥最后看了一眼他师父,眼中含着泪,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向泉眼,沉入了泉底。
木堇寒的灵石仍如磐石般居于体内,他的灵石不同于常人,不会因为靠近泉眼而从体内抽离。他拔出别在紫袍腰际下的银柄匕首,当即在臂弯处划了个大血口子,血喷涌而出。
“我遵守了我的承诺,我的一石双灵萧遥尚不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义王矗立在一旁,此时方听出他话中有临终遗言的意味,霎时收了正要施展御灵术的心念,“没了灵石之负,我族离根水可祛你病身,保你性命无忧。”
“失了五感,没什么可怕,但苟延残喘地活着,与死何异?”
义王向泉眼处望一眼,没有动静,这师徒两人,一个不怕死,一个不想活,以后的事能不能尽在他掌握现在他便看到了端倪,他气急了,抓起虚弱的木堇寒,企图说服他,“有你在,可保四方无虞!”
木堇寒奋力挣开他,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义王的裙裾,冷笑一声,“你错了!毒誓术堵得了嘴,却改不了人心,我不是你期望的定海神针,你说过,无情之人天下无敌!我始终做不了。动手吧!别浪费了这颗灵石。”
义王看他执拗地闭上眼,难掩心中之憾,他狠下心,念着心诀,将他经脉中的灵气如抽丝般引出体外,渐渐地,一颗灵石在他身前借着水滴之形凝结成了一团霞色水雾。木堇寒倒了下去,萧遥浮到岸上,义王颇费了些功力才将灵石缓缓贯入到萧遥的体内,之后,他师徒二人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义王派人将他们送到了南宫,由六个御灵使日夜轮守,专人看护照顾,他则因移换灵石而疲惫不堪,留在府中静养。两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