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学期结束之前最后一个满月。
伊薇特离开短租的小阁楼,走到霍格莫德的街道上,抬起头看向西方将落的夕阳。晚霞像是在燃烧着般绚烂,想必今晚的月色也一定皎洁澄澈。
小天狼星已先她一步潜入了霍格沃茨的校园中,等待着立场不明的卢平失去行动力时,他将再一次尝试对那只老鼠展开狩猎。
她此时也正要步行进入城堡,却并非要前往小天狼星身边,而是要去校长办公室,将他们这一年来所计划和施行的一切向邓布利多坦白。
这是和小天狼星商议之后的决定——如果他今晚成功杀死或者捕获了小矮星彼得,为了洗清冤屈,重新得到凤凰社的接纳,必定要将一切告知邓布利多;倘若他失败,那么他们再想在魔法部和摄魂怪的重重监视下有进一步的行动,就必须要获得邓布利多的许可和帮助了。
伊薇特先去将借出来的几本书还到了图书馆的禁书区,又顺路去问候了弗立维教授。
她在魔咒课教授的办公室里喝完了一小杯热腾腾的云朵泡沫蜂蜜牛奶,感觉到又空又冷的内脏变得暖和充实起来,这才觉得自己有了一些面对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勇气。
即使如此,在叩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之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的时候,伊薇特仍然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在这之前从未进到过这间办公室,但此时也无暇去欣赏摆在柜子和桌上的那些精巧的摆件。须发雪白的老人正站在窗前,背对着整个房间,俯视着外面晦暗不明的庭院。
伊薇特静悄悄地将办公室的门关好,好像是怕动作大一些就会惊动了那只休憩的凤凰。她顶着来自霍格沃茨历任校长的审视的、好奇的目光,穿过许多叮当响着旋转漂浮的小银器,和架子上正在打瞌睡的分院帽,站到邓布利多的身后。
这里是校长办公室最边缘,也是最安静的位置,挂在房间外侧的肖像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伊薇特的视线越过校长的肩膀,刚好能透过窗户看到东方天空中逐渐浮起的深蓝夜色。
“你选在这个微妙的时间来见我,”邓布利多没有转过身,仍然面朝着窗,语气平淡地问,“请允许我推测,你有着足够紧迫的理由,对吗,坎贝尔小姐?”
“是的,教授。”伊薇特温顺地低声回答,“有些事情我需要向您坦白。”
“你指的是将阿兹卡班的逃犯偷偷带进我的学校这件事吗?”邓布利多转过身来,用锐利而通透的蓝色眼睛看着伊薇特,声音平静却冷淡。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伊薇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和他对视。
她从小听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名字长大,然后又在他所庇护的学院里学习生活了七年之久。伊薇特所了解的校长一向是和蔼慈祥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微笑。
“去年九月,”邓布利多说,“在你写来的信中,我记得你说自己正在进行的课题遇到瓶颈,需要查阅学校图书馆禁书区中的文献,即使明知学校正处于戒严状态,仍然恳求我允许你进入学校。”
邓布利多用平缓的语气叙述着,其间一直从半月形的眼镜上方注视着伊薇特。他的右手按在窗台边框上,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每一下都像敲在伊薇特的心脏上,让她本就不平静的情绪愈发紧绷起来。
而一向敏锐的老者却像是察觉不到她紧紧抿起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无动于衷地继续述说下去——
“摄魂怪已经开始在周围巡逻,我个人也加强了学院的屏障魔法。为了我的学生的安全着想,我原本不该允许任何外部的巫师进入的。我本想拒绝你的请求。”
“但是弗立维教授愿意为你担保。你又曾是我亲自挑选的级长,是拉文克劳学院几代以内最出色的毕业生,在魔法部就职时的履历也从无污点。况且,最重要的是,霍格沃茨从不会拒绝需要帮助,并渴求知识的学生。”
“可是,坎贝尔小姐,”邓布利多冷淡地说:“你却利用了霍格沃茨的慷慨和弗立维教授的信任,将阿兹卡班的逃犯带进了无辜孩子们所在的校园。”
伊薇特低着头,几乎羞于直视邓布利多的眼睛。她从未被人这样声色俱厉地斥责过,尤其对方还是一向慈祥风趣的长者。她早已过了会下意识服从权威的年少时期,可在霍格沃茨的校长面前,却还像是一个犯了错而无地自容的孩子。
她直到此时也并不认为帮助小天狼星进入霍格沃茨是一个错误,但邓布利多教授说得没错,她的确背叛了母校和师长,甚至于不惜用求知作为借口,将拉文克劳学子的骄傲弃之不顾。
这的确令她羞愧。
但是,她还有不得不做的事。
“小天狼星不是害死波特夫妇的凶手。”伊薇特竭力忍住在校长谴责的目光中落荒而逃的冲动,缓慢而坚定地用颤抖的声音说,“小矮星彼得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的邓布利多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但他眨了一下眼睛,允许她说下去。
察觉到校长对这个近乎荒谬的说法也仍然保持着开放的接纳态度,伊薇特稍微松了一口气,将小天狼星告诉她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邓布利多。
从阿尼马格斯到赤胆忠心咒,当年的事其实并不复杂,可是即便隔着十多年漫长的时光,此时说起来却还是令人觉得惊心动魄。
“……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伊薇特最后说。她抬起头直视着校长严肃而沉静的苍老面容,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切的悲哀和痛苦。
邓布利多的双手在身前交叠,两个拇指有节奏地相互对碰。他陷入了沉思,低垂着眼,没有和伊薇特对视,但脸上的表情的确已经有了些许松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