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涯不自觉捏紧了那只纸青蛙,目光灼灼,耳边响起李斯渊的声音,
“周军此去,愿如利刃,破脓疮,愿如巨伞,护苍生。”
辽东。
平阳城外三十里,彤云关,有周军驻扎。
大军方与瓦剌齐哈木部进行了三天的混战,大小奇袭接连不断,此刻大军营地内血腥混沌,阴气森森,外一队持枪骑兵归来,约莫一两百人,在前领队的参将身着山文银甲,他骑马疾驰,面色苍白,因已混战多日,眼底暗青浓重,瘦削的下颌长出青色的胡茬,他断裂的右肩束甲带被胡乱打了个死结,左护臂裂开一个口子,正往外淌血。
那人回到营地即刻翻身下马,将银枪丢给身后的属下便要往将军营帐去,却被一人喊住:“顾参将!”
顾承修回头,那人亦是银甲披身,左手提刀,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秦方发丝凌乱,英俊却布满沧桑的脸上几道血痕,同他一般狼狈憔悴,他拖着大刀朝他走来,身上亦是浓浓的血腥味。
顾承修抬手抱拳,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秦副将,关外剩余散兵已被击退。王将军情况如何?”
不过十月,平阳城外的天将湖就已经结了薄冰,士兵去那取水,都要用锹子狠狠地砸,砸冰的声音随着风一阵一阵荡着。
寒风似刀子一般毫不留情地刮来,秦方眯起眼,朝他点头,沉着声音道:“将军腹部受了一刀,回来时已昏迷过去,军医尽力止了血,现在醒来了,但还在发热。”
顾承修眸光望向将军营帐又挪回来,眉头紧皱:“那下一步,副将预备如何?”
秦方望着驻地内为数不少的缠着绷带、拄着拐杖的士兵,抿了抿唇:“此次瓦剌人也被我们重伤,一时半会儿打不来,当务之急是重整士气,其余的要待将军发令了。”
他看了看顾承修,脸上满是血污,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都已经凝固在那张俊朗的脸上,虽难免有疲态,但目光却依旧清明。秦方抬起手拍了拍他:“你先去处理了你这手,稍后到王将军营帐来,我们商议下一步。”
顾承修看了看左臂,血不怎么流了,手臂却有些脱力,便不再推辞,又一抱拳:“是,属下告退。”
顾承修撩开军医所的帐帘,医官们忙进忙出,顾承修一个能走能跳的,医官们是顾不上的,于是他寻了个军医问了问,拿了些纱布与止血消毒的药便回了自己的营帐,这是他三日来第一次回到营帐。
他先在营帐中卸下了甲,束甲带上的死结是他情急之下系的,现下也失了耐心去解,干脆取了把小刀又把那带子划断,卸了甲,身上轻了不少,他看了看受伤的左臂,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何时被砍伤的,看着不像很新的伤口,皮肉开绽同红色的内衫黏在了一块,他微微牵动伤口,就会渗出新的血水。
顾承修倒了些先前烧的水在盆中,净了手,用火燎了燎小刀,自己咬着牙割去了腐肉,随后倒上了消炎止血的药粉,缠上了纱布,待他做完这一切,才长舒一口气,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唇色也因疼痛而显得苍白。
他坐了一会儿,起身换了盆水仔细擦了脸,洗了手,找来身干净的衣裳换上穿了软甲后,又走回桌前。
他在一堆战报舆图之中翻出一个木质小盒,靠着桌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瓷瓶,他小心将瓷瓶拿了出来,看了半晌,随即抽起上面的塞子,往掌心倒了倒,两颗小小的、圆圆的黑色药丸滚到了他的掌心上,他又倒了倒,竟是空了。
原有五颗,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顾承修想了想,抿着唇捏起一颗,又轻轻放回了瓶子里。随后把瓷瓶放回盒子里,将木盒放回了原处。
顾承修拿起剩下的那颗药丸,就水送了进去。
那瓷瓶,是大婚之夜,他沐浴回来后,在房中书桌上发现的。
那书桌他平日也不用,无非摆放个盆栽,那日大婚为了讨个彩头,放了些瓜果红绸,那翠色的小瓷瓶就放在正中的红绸之上,碧绿得很是显眼。
而放瓶子的人已然呼呼大睡。
想到那人抱着枕头安逸的睡颜,以及那晚施舍给他的一角锦被,顾承修脸上不自觉稍稍柔和了些。
这时营帐外一个士兵唤他:“顾参将,王将军请。”
顾承修敛了敛神色,应了声后就往外走。他走进王致易营帐时,一个士兵正端着盆水出来,险些撞上了他,顾承修看了看,水盆旁放着染了血的布条,水中有淡淡的红色,顾承修眸光暗了暗,径直朝里走去。
帐里的温度不比帐外高多少,顾承修进去时看到几个早就在此的将士围着炭盆,哈气搓着手,他一一问过,就见正中坐着面无血色,嘴唇苍白的王将军,他正闭着眼,似在闭目养神,只不过眉头皱起深深的川字,看得出他伤得不轻,并不好受。
顾承修抱拳上前:“王将军。”
王致易头微微顿了顿,才慢慢睁开眼看他,他咳了一声,这才嘶哑着嗓子道:“先坐吧。”
顾承修退后,在旁的刘副将便过来揽了他的肩头,上下瞄了他一眼,随即挑了挑眉:“顾参将,听说你领着二百骑兵突围了?”没等顾承修说话,他又摇头晃脑,鄙夷道:“加图和这小子,丢脸丢到他老子跟前了,齐哈木就这么培养儿子的?”
刘副将比顾承修大一些,性子直爽,觉得顾承修是个可造之材,平日里没事总要和他说几句话,顾承修拨开他搭上来的手,实话实说:“加图和的人在明月关已经死伤过半了,士气低迷,他向来只有匹夫之勇,齐哈木在后面看着,他眼里只想割了我的头回去领赏。”
秦方这时进了营帐,听到他的话,便低低笑了,他朝王将军行了礼,又对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