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将军!”副将看见那甲胄,迅速下马,奔向主子。然而,他堪堪靠近,着甲的烈马被缰绳刺激,高高扬起前蹄,瞬间踏碎了副将的胸骨。 “没用的东西。”窦铎峰冷道,“竟让老子的兵马窝里斗。” 副将在死前才明白,要乔装潜入云门的,不只有雍梁军队,还有窦铎峰见不得光的私兵。 窦铎峰在前头和张以舟打,囤积的一部分兵马却久不来援,谁想是在后头被雷狮骑兵灭了。他怒不可遏,但当下也只能迅速重整。 好在,没用的副将被柳都灵蒙骗了去,窦铎峰可没有。他借柳都灵的手,消磨了锁澜关的守备。最关键的是,柳都灵暗通张以舟,要分散万雪的战线,要出其不意取窦铎峰的首级。那么,窦铎峰便将计就计,引了张以舟带一万人马闯云门。 虽没了几千私兵,但雷狮骑兵来了,而窦铎峰这个主将又还在,拿下张以舟,不过探囊取物。杀了张以舟,靠着柳都灵为博取信任,出卖的锁澜关薄弱处,拿下锁澜关是迟早的事。 窦铎峰想想,便觉血都沸腾了。他发出号令,捉拿柳都灵。 而柳都灵撑着枪,缓缓站起。他牺牲了无数人,若此役不胜,则千千万万英灵不得安息。枪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柳都灵死死盯着那座牢不可破的甲胄碉堡,那是浩荡霜雪压不灭的怒火。 “贼心不死?”窦铎峰冷笑着后退,雷狮骑兵一层层将他保护在内。 柳都灵的枪变幻莫测,他杀尽所有阻碍他前行的人,破除一切妨害。人与枪彻底相合,枪如有神智,而人无顾生死。所向披靡的雷狮骑兵,一度对这个长年来只会防守的将军产生了畏惧。他们好似面对传说中的武神,没有人力能够让神迹绕道。 可惜的是,人终究不是神。十个雷狮骑兵拿不下柳都灵,那便上百个、千个,他们有万名骑兵。 柳都灵的身体没有支撑到他靠近窦铎峰的时候,像过去七年来的每一次进攻,柳都灵又一次输了。窦铎峰没有任何底线可言,他贪婪而卑鄙,却因此获得广阔大道。他杀人的手段日益翻新,龟缩的铠甲也日益厚重。他“可攻可守”,自成无敌战线,这世上,怎会有什么,是他拿不下的? 窦铎峰用槊锋挑开柳都灵散乱的额发,挑衅地对着那双血丝暴起的眼睛,“可惜,太老了。”他指了指后头,近卫立即将柳都灵绑起,拖在了窦铎峰的马后。 这是窦铎峰最爱用的手段,他拖着敌方将领招摇过市,地上留下漫长的血迹。 七年前,他拖着张以渡在云门外跑马,现在,他拖着柳都灵和不知名、但看起来有点用的军士,耀武扬威地跑过云门街头。 那些下等的雍梁人麻木地看着一切,连手上的活计都未停下。 窦铎峰早已驯化了云门的雍梁人,他们只是种地、取乐的奴隶,为他的享乐源源不断地灌溉心血,直至死亡将他们救赎。 他带着雷狮骑兵到了东北门,打算上角楼观战,看着猎物们被慢慢耗死。可现在,他正拖着他多年的对手。窦铎峰必须,让张以渡的弟弟看看,让他知道,张以渡会败,他同样也会。 窦铎峰拖着马后的两个战利品走出城门,恰巧看见张以舟一箭洞穿了另一尊如山的甲胄。可他没来得及享受胜利,便看见了“新”的窦铎峰。张以舟也变了脸色。 就像当年张以渡发现帐下有人变节一般。窦铎峰在沉重的甲胄下,乐不可支地想到。 张以舟的一万人马,一半在云门被杀,一半已经被彻底围困。他很快,也会成为窦铎峰的战利品。 张以渡让窦铎峰成了“将”,而他的弟弟带着明徽王朝的相印来了,他的头颅将让窦铎峰成“王”。窦铎峰亢奋得几乎想要高呼,他本是被放逐千里的罪臣之子,可如今,他也要成为乱世的枭主之一。这江山,能姓云、姓祁、姓高,凭什么不能姓“窦”?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窦铎峰无数次叩问天地,此刻,无需天地应答,他自定命数。 远处,张以舟再次搭弓射箭,可有什么用呢?在窦铎峰的盔甲上,连痕迹都未留下。不如留着保命。 窦铎峰懒洋洋地挥起手,雷狮骑兵瞬间整队,呼号着杀向负隅顽抗的雍梁。现在,窦铎峰的兵马几乎十倍于张以舟,哪怕是围城,也够了,更何况只是绞杀一群蚂蚁。 窦铎峰将战场当作了跑马之地,闲庭信步的地看着这群困兽。 “窦铎峰!”和张以渡面容相似的雍梁丞相喊道。他的战车已经断了车轴,连行动都不行,他竟还想要杀仇人? 真可笑。窦铎峰的父亲被万雪前一任国君斩首,母亲被发入官窑,可窦铎峰依然能为了封赏对国君叩首。现在为了对抗新国主云泽,更是巴不得给前国主披麻戴孝。 那些迂腐的书生都在嘲弄他,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全都被埋在了窦铎峰的地砖之下。 不过嘛,世上多些重情重义之人,未尝不好。否则,无情无义之人得少了多少筹码? 窦铎峰抬起手,对远处的年轻丞相做了个下流的动作,“到本将帐下来,少不得你的荣华。这也算你哥哥,拿命为你换来的东西。” 重情重义之人果然被激怒,他屈指连射,数支流连着寒光的箭矢同时穿透雨幕,追击窦铎峰的面门。 “就这点本事么?”窦铎峰像戏弄了一个孩子般,轰然大笑,他轻易便用护肩挡下了这几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