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得这么近,虞时娇用手抓住沈渊渟的衣襟,脸色发白,“我识字不多……”
沈渊渟微微停顿了一下,
“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往后孤来教你。”
琴音得了命令便着手收拾厢房,原本不过是一间放杂书的暗室,两日便被改成了清雅的小书房。
小书房外种的是芍药花,窗棂早上正对着阳光,照得里面亮堂堂的。
书房里沈渊渟正握着虞时娇的手教她写字,两人的手贴在一处,虞时娇抿住唇角,心思却不在写字上。
她和殿下成婚已有一月,可从不曾、不曾离得这么近。
这几日殿下都在教她读书写字,比起开始的冷淡,这几日的殿下堪称温柔,可她还是夜夜梦到花朝被打的那天,刺目的血教她不敢忘。
“你很怕我?”
沈渊渟的声音有些凉,在耳畔呼出的声音就像一道惊雷。
“不是的殿下,我……”
“是在怪我打了你的婢女?”
他似是轻笑了下,没有如虞时娇像的那般生气,
“娇娇,这宫里是有规矩的,若是坏了规矩,你说该不该罚?”
他声音温柔,像是在诱哄,
“何况孤也派人送了最好的伤药,娇娇最是听话,还要和孤怄气吗?”
他这样温柔,好似两人原本的隔阂都不存在。
“没有……”
虞时娇脸色发白,她还是很怕沈渊渟凑得这么近,那一日真的吓到她了。
主子处罚奴才,在相府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是在宫里。
她说不出不对,被沈渊渟绕得有些懵,只能避开视线不回答。
“没有怄气……”
她回答。
她不太聪明,学些什么也总是比旁人慢些,现在更是说不出不对。
沈渊渟这几日教她习字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便也不再为难,只专心教她认字。
晡时日光下落,洒落在院里的芍药花上,也照在窗棂上,窗上两人的箭影合在一起,倒是有几分新婚夫妻的恩爱模样。
沈渊渟是被当做储君培养的,他的字迹如行云流水,有云游雨骤之势。
即便是虞时娇不懂书法,也知道殿下的墨宝难得,她写的字帖是和沈渊渟的草书不同,是女眷常用的簪花小楷。
这字难写,虞时娇又是半路出家,折磨了几日也才堪堪写好自己的名字。
她虽不聪明,但却足够刻苦。
之前在相府时为了少招惹麻烦,奶娘便时常替她称病,因而学堂她去得不多,现在学的也是最基础的《千字文》。
她很珍惜这次机会,之前在相府她便羡慕几位姐姐能去书房,现在自己得了机会便每日泡在小书房里。
沈渊渟来教她的次数不多,只除了前几次,余下便是由琴音在教,这也让她自在此,因着和琴音混熟了,也多了几丝鲜活气。
她在相府时便不受重视,平常的仆役不愿意搭理她,她也总是笑盈盈的,现在琴音待她礼貌,她便愈发感激,只是花朝却是不同她亲近了。
宫外的凝园内,沈渊渟在画一幅春醉玉兰图。
画上的玉兰正是这院内的,而玉兰枝桠上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麻雀。
“应元,把这幅画送给她。”
沈渊渟收笔,拿起布巾擦了擦手。
“是。”
应元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殿下这几日正对倚绿苑里的虞小姐感兴趣,竟然还搜罗了不少字帖供人临摹。
“江海,你说这猛禽的窝里会不会生出只小麻雀?”
应元走后,只有江海在旁随侍,他是自小跟着殿下的,平日里没少摸差打诨博殿下一笑,可自从殿下被囚在倚绿苑,他也是如履薄冰,不似从前了。
他在心里琢磨着殿下的话,只谨慎回应:
“殿下您这是在打趣奴才了,这猛禽窝里怎么会混进一只麻雀,除非……”
他还未说完,沈渊渟便侧身看他,眼里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一点表情,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除非什么?”
江海后背的皮都绷紧了,现在能让殿下笑的事越来越少了,若是回答不好,怕是惹了殿下厌烦。
“除非、除非是……抱错了?”
他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小心翼翼地偷嘘着殿下的脸色,发现殿下神色未变才长出一口气。
“抱错倒是没有可能。”
说完似是还哼笑了声。
白兰树上停着的麻雀似是被雨水打湿了羽毛,正在用小巧的鸟喙一下下啄吻梳理,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在林子上蹦蹦跳跳,却因羽翅湿了飞不出去。
偏偏小麻雀还不觉得,只蹦蹦跳跳地在白兰树间跳跃,抬起小爪子落在了一朵盛放的白玉兰上,闻到花香又打了个喷嚏,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倏’地一下,那麻雀落下来,扑棱着一侧翅膀却又站不起来,最后只能落在地上。
江海心下微惊,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方才是殿下动手了。
他看着殿下的背影,耐心地从地上捡起这只小麻雀,谨慎地没有碰它受伤的一侧羽翼。
嘱咐人把这祖宗养好了,心里琢磨的却是倚绿苑那位从未见过的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