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秦一渺下山后,云舫怎么就把自己憋成了一个闷葫芦,一直对秦一渺的爱慕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还在人家定亲之后,跑来上演这出“秦府深夜闺房私会”的大戏。
秦一渺对此念念不忘,每每喝多了都要拉着落桉说上大半宿,结果醒来还全然不记得。
她真是听够了。
落桉已经从院外走进来,云舫一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就知道她平时肯定没少同秦一渺一起编排自己,便决定在她彻底清空脑子里那些废料前不和她说话。
落桉没能得到想要的反应,放弃了想继续打趣云舫的念头,说起正事:“我去了明月寺。如今已经找遍整个青州城了,根本没找到你说的那个东西。”
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淡地问她:“那你不找了?”
“找,不过我眼下有个要紧事,”她顿了顿,皱眉,“你知道如何……”找到鬼差?
后半句话她没敢问出口,随即改口道:“算了,问你也没用,我自己想办法。”
“嗯。”此时云舫将游记递到落桉眼前,落桉没问为什么在他手里,只是自然地接过后揣回衣袖里。他方才好不容易把秦一渺哄睡着,本想替她把善后工作做了,哪曾想出门就遇到归来路过的落桉。
“秦一渺知道了?”
“嗯,本来父亲失踪一事我也快瞒不住了。今夜去见聂平了?”
“齐山告诉你的?”
“不用小六告诉我。他们皇室人人都用同样的熏香,又贵又不好闻。”云舫想起某些往事,语气里突然多了些落桉读不懂的情绪。他好像在思念,也在痛惜,可又很快收拾好,不再露出一丝,“聂平同你说什么了?”
落桉开始回想:“他同我说……”眉头却越皱越深。
说了什么来着?
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和聂平见面的?
为什么她记得自己进入了暖阁之中,可完全不记得暖阁中的一切?
他们真的,见过面了吗?
为什么越是努力回忆,能想起和暖阁有关的事情就越少?
她的记忆……凭空消失了?
不对。
她突然把手中拿着的硬物举到眼前,那是个黑色漆匣。
其内的金线刺绣卷轴,让她灵光一闪。
落桉终于记起,为何当时一下子便觉得卷轴上的字迹异常熟悉。明月寺幻境中的神秘偏殿,殿外室的石壁之上,是这人用笔下的悲怆苍凉,书写着心中的不舍与思念。
“李……行安。”落桉唇瓣轻启,闭着眼艰难地拼凑出一个名字。
云舫听清,立刻浑身僵住定在了原地,视线缓缓落在落桉的脸上。
他在确认。
疑惑和严肃两种表情来回在落桉的脸上切换。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漏斗,庞大且杂乱的记忆正源源不断从头顶的漏斗口倒入,试图一下子全部塞进她的脑子里,可下面又有个无底深洞,不托底,无情地将涌入的记忆再一口吞噬掉。
她能目睹所有画面的闪过,却抓不住丝毫清晰完整的影像。
“还有,李钰。”落桉片刻后又吐出一个名字,“不知道是谁,但是他想杀我。”
云舫瞳仁中再次亮起金色光环,那光环一下子紧缩,又一下子散开。
找到了。
命运才是最会戏弄人的。
当他自以为做尽了努力,可其实,命运之轮从未有任何一刻停止前行,这出戏的每个角色依然被捆绑其上,跟随着时间被迫向前,而后又被悄无声息地遗留在历史的泥沙之中,任凭洪流吞噬洗刷。
没有例外,就连他也是如此。
这便是天道的残忍。
云舫悄悄释放出几丝细微的灵力,安抚着落桉因面对未知而被搅和起来的焦躁心绪,抬手轻轻揉了揉落桉的头,阻止她继续去想起那些已经遗忘掉的事。
“别想了,桉桉。”他抱住落桉,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别想了。”
落桉仍在发抖,她没有抬头,反而双手环抱住云舫的腰,脸深深埋在云舫胸前。不一会儿,云舫前胸的衣襟洇开一阵阵湿热。
不知是她的泪还是汗。
落桉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先前一直在云舫怀里藏着脸,说话瓮声瓮气:“你把我放开。”
云舫没松手,笑她:“现在知道害羞了?”
落桉收回双手,用力推开云舫,赶忙侧开脸转到一旁,用衣袖擦了擦,重新恢复成了一副如何都不起波澜的面容,故意沉声道:“只是觉得丢人。”
云舫宠溺地笑笑。
“我走了,不然等下秦一渺醒过来就会笑话我了。”落桉赶紧同云舫道别,本想帅气潇洒地直接离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回头啰嗦他,“聂平还算是个好人,你既然没打算娶秦一渺,就别总过来了,不要让她生出无望的念想。”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事。”
落桉往外走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她背对着云舫重重叹气。
浓重的夜色隐没了她的身形动作,她回想起置身于黑暗,孤立无援的那些日子。
山上囚禁的十年,她曾与云舫见过许多次。她无心也懒得去数,分不清年月,只朦胧记得云舫似乎隔上一两日便会到云顶小筑来。她从不迎接,云舫熟门熟路进屋,泡茶或是看书,每次都安安静静地陪她坐上一整个下午,一言不发,等到天边晚霞散去,他又默默地离开。
十年来,他们兄妹之间竟未说过只言片语。
此后便是下山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