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艳阳高照,和风湿润,是个很适合远行的日子。白尚宫进宫觐见陛下,长卿许久没有见到乳母,赐座给到白尚宫。“嬷嬷很久没回宫中,在太子府可住的习惯?”白尚宫看向长卿。“太子府处处方便,太子器重,太子妃聪敏,一心教导太孙。”“嬷嬷照顾朕许久,本该在宫中安享晚年,辛苦你了。”白尚宫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心中思索万千,长卿见白嬷嬷许久没有说话,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安静。问道,“嬷嬷今天可是有事?”白尚宫被长卿的话拉回现实,见帝王看向自己,想起大长公主,“眼下确有一事不定,想跟陛下请示。”“嬷嬷请讲。”白尚宫安静了一下,长卿看向刘公公,刘公公心领神会,领众人退出。
白尚宫从袖中拿出一块明黄色绢布,呈给陛下。“这是太皇太后在明元六八年拟好的懿旨,尚未明示天下。”长卿眉心一跳,明元六八年,不正是母后薨的前一年,这旨意可算得上遗诏。当时为昭告天下,眼下拿出又是为何。他看向白尚宫,白尚宫眉眼没动。他缓缓打开,“奉皇太后懿旨,副帅祝四海,骁勇善战,忠臣之后,自幼为皇子伴读,教于宫内;长公主朱霖,秉性端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兹特以指婚,永结秦晋之好,择吉日完婚。钦此。”上面盖有太后的玉玺,落笔是一个犀利的曦字。
长卿看向白尚宫,“大长公主跟护国将军已逝,白尚宫拿出这个旨意是?”白尚宫跪下,“陛下恕罪,大长公主逝世前,由老奴陪伴左右。长公主为将军诞下一女,出生之后被奸人带走,老奴多年追踪,终是寻回。”听到朱霖与祝四海孕有子嗣,长卿眉眼狠狠一跳。“你可知,恢复此女身份,朝中将会掀起大波?为何人所害?”白尚宫跪在地上,冷意随着膝盖向上攀附。“陛下,公主之女流落民间许久,自当回归宗室。太后在两人生前已拟好懿旨,朝臣岂敢质疑?当年若非捷华娘娘狼子野心,暗中阻拦信息,何至于援军来的如此晚,陛下太后昏迷,朝臣动荡,长公主临朝坐阵,为明国殚精竭虑,本就身子虚弱,诞下遗孤后不治而亡。”
想起妹妹,长卿心中确实有愧,玥役之战时,自己中毒昏迷不醒,皇权交接嫡庶争斗,若非朱霖不知道明国损失多少。妹妹素有治国之能,知人善用,当时自己清醒许久不见妹妹,知道她退居公主府只当是避嫌,再得到消息已是亡故。“你道王捷华作为内应引入外贼,可有证据?非议朝政可是重罪。”白尚宫低沉,“人只要做过,定会留下痕迹,当时陛下昏迷,皇后娘娘屡屡请来太医院太守查看,均无法。只道陛下是中毒,始终不得其法,最终大长公主在外寻得异人,方知是使用银针使人昏迷,巧力敲击脏腑至损。太医把脉只得内脏受损之说,后虽有太监伏法,但此等计谋,岂是庶人朱玥能实施,大长公主病中榻前翻找历年判牍,当年审案的正是现在的王寺卿。且公主逝世后,捷华娘娘派人掳走其女,弃于承恩寺前,令贴身女官时时监督。”
长卿听到承恩寺,眉心狠狠跳了一下,自己当时不为使心爱女子受委屈,特将本该皇后负责的承恩寺交由她来打理,未想其中还有这等事由。他摆摆手,示意白尚宫起来。“传捷华娘娘觐见。”不久王安阳来到朝前,见到白尚宫站在殿前,心中生出些许不安,强压下去进入殿中。“陛下今日想起我,可是要研墨?”长卿看着对自己巧笑兮然的女人,宠爱多年,眼角也有了细纹。
“今日朕看到一个判牍,觉得有趣,你且看看。”将手中的判牍递了过去,王安阳接过,认真看起来,读罢放回桌上。“陛下怎么翻看父亲之前的判牍?这案子当时在南蛮可是让人震惊的。”长卿不动声色收回眼神,“朕有些渴了,你泡壶茶来。”王安阳起身前去泡茶,长卿在案前批阅奏折,“近来不见你身边的女官?”“她近来身子不适,我便让她多歇歇。”王安阳说罢停顿一下,“且承恩寺一事,奶妈确实监督不利,我责罚了她,这些日子闭门不出也养养脸。”屋中一时静默,待茶叶泡好。王安阳递上茶盏,长卿喝了一口放下,白公公进来在长卿耳边低语几句,长卿沉沉看向她。“朕宠爱你多年,直至今时方知捷华心思聪慧,做事狠辣干净。”王安阳大惊,长卿不再看她,传唤御林军,即时出发前往大理寺卿王府,捉拿众人下狱,细细盘查。
王安阳离开后,白公公拿起案上的茶盏出去倒掉。细细一闻味道不似往常,尝了一口眉头紧锁,放了毛尖与碧螺春,捷华娘娘多年浸淫茶艺,若非心慌不至于犯此等错误,且研磨时,不自觉护甲染上墨色,这在往日并没有犯过。刘公公微微叹气,将杯中茶水尽数倒掉。
一时三公同审,牵出余孽党羽。但意外的是,王安阳在公主之女上虽行事不端,却是因为长公主国乱之时立嗣之事,并未参与当时玥乱之战。是大理寺卿想着浑水摸鱼,方与虎谋皮。长卿亲自去狱中与大理寺卿交谈一番,出来判了五马分尸,王安阳在后宫听到消息,昏迷倒下,待清醒立马换上素衣白裙,跪在殿前替哥哥求情。长卿并未见她,刘公公看主子神情,命小允子出去悄悄传话王安阳。“捷华娘娘不必求情,王大人所犯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只诛杀大理寺卿其余流放,已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王安阳浑浑噩噩回到宫中,倒在床上流泪,知道事情已无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