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条悟之间存在很多分歧,观念上的。说不上来对与错,因为即便此刻并排而坐,以往几十年来,我们走过的路、见过的人都全然不同。只有一点相同,谁也不愿轻易妥协。
我自顾自一通诉说后,回高专这一路上,我们再没说过话。往后几天,我躺在病床上,也一直没见他来过。
有些不习惯,却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令我发愁的是另一件事情——我无法用炁了。这是禁术的反噬。多年的功力还在,只是一旦试图在周身运炁,我的四肢百骸就浮现出不明红色纹路,经脉穴道有如针扎一样疼。
并非无计可施,协会一些老人或许知道怎么应对。
不过,我不敢给我爸打电话,我怕开口跟他说我来日本不到半个月就把自己玩废了。我得找各种理由拒绝师门众人的视频通话,也不能直说我的手机正在被监视,小心翼翼地不让他们发现我的满头白发。
赌气跑出门,在外闯了祸,徘徊着不敢回家的小朋友大概能懂我现在的心情。惆怅。
与此同时,高专要求我配合烟火大会事件的调查。来了一群没见过的人,对我一顿盘问,没把我当病患,反倒像审犯人。这种日子里,只有虎杖他们的到来能让我稍微放松一点。
“学姐,你受伤的频率都快和伏黑差不多了。”虎杖又一次抱着个大西瓜,走进来了。
伏黑跟在后面,皱起眉头:“你说这话真的不是在得罪人吗?”
“你们两个可闭嘴吧。”声音比人先到,最后进来的是钉崎。
他们三人一如既往地说说笑笑,单单在一旁看着就能让人心里毫无阴霾,不自觉牵引出我记忆里鲜活无比的学生时代。但我知道,他们作为咒术师,不像普通高中生,自身无法毫无阴霾,这使得此时各人脸上的笑意尤为珍贵。
我想留他们多待一会,不能够。他们还有任务,来得匆忙,去也匆忙。稍作寒暄后,片刻,病房内只剩我和桌上的大西瓜。
“教了他们‘抱西瓜’的太极拳,还真的回回都送大西瓜啊。”我自言自语,忍俊不禁,伸手拍了两下。西瓜咚咚地响,听起来很甜。
五条悟会喜欢的吧。我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想着要不要等他一起吃,然后又想到,那家伙都不来,最后才发觉,我没理由地想起他了。这很怪。
突然就没有了吃西瓜的欲望,我决定做点正事。盘起腿,在床上打坐,尝试自己解除禁术的禁锢。先试着运炁,还是会疼,疼得我满身冷汗。换了一种修行方式,辅以心经,没有效果。一气之下,咬牙提气直冲穴道,周身经脉都扭成麻花似的强劲痛感让我险些晕厥。
我气若游丝,瘫在床上,拳头都捏不紧了。这种感觉就像一天之内从王者段位一路俯冲到了青铜废铁,憋屈,无力,还他妈操蛋。我嗫嚅一阵,骂骂咧咧地,抱着被子睡着了。
醒的时候,我桌上的西瓜只剩一半了。睁眼,视线正对的地方,夕阳斜照,光影绰绰,圆润的绿皮西瓜被齐齐整整地削掉了半个头。
我蹬腿从床上弹起身来,“我的瓜呢?我那么大一个西瓜。”
没有人回答,房内只有我一个。瓜是被偷吃的,但是那人留下了一些东西。剩余一半的西瓜瓜瓤被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码放在瓜皮内,旁边插着把叉子。
我疑惑地四下望望,看见垃圾桶里的半个西瓜皮。这算什么?一个西瓜分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吃完了西瓜,肚子很撑,我下床,打算出去散散步。趿拉着拖鞋在石板路上晃悠,清凉的风仿佛带着树丛的绿意轻轻拂来,非常惬意。
没走几步,眼前掠过一抹黑影。
“小心——”有个陌生的女声由远及近。我定睛,看见身侧不远处的灌木丛上方飞着一只蝇头。
“那个,初次见面,我是新来的监督,这只蝇头要拿出去执行任务的,不小心让它跑出来了。”身穿黑色西服的女人快步走到我旁边,气喘吁吁,“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提议道,“要不我帮你一起抓吧。”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抓了好久……”
“小事,不过是只蝇头而已。”下意识运气而起,双脚还没离地,我立即痛得缩成一团蹲下身来。
女监督过来扶我,“同学,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炁我基本就是个普通人,不得已,我调整呼吸,直起身,开口说:“没事,我们慢慢抓吧。”
我和监督悄然靠近灌木丛,对蝇头形成了两面包夹之势。我们对视一眼,在一瞬间齐齐向蝇头扑去。
扑空了,至少我是。枝叶遮蔽了双眼,我的脚底在青苔上一滑,身体就穿过灌木随着惯性往下坠。灌木丛后是个陡坡,我滚了好几下,最后脸朝下趴在了平整的土坑底。
林中响起一声惊呼,不是我的。监督在灌木后喊道:“喂!没受伤吧?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扶你起来。”
“没事,我自己能……”我咬咬牙,撑起双臂,正准备爬起来,又听见了另一个人说话:
“别扶,让她自己起来。”
监督的脚步声停了,她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言语有些结结巴巴:“白头发,黑眼罩……你、你是那个……”
五条悟。他的语气听来很平缓,我却明显感到他在针对我,因为他接着说:“到这种境地都是自找的,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嗯,都是我自找的,我心底并不反驳这种说法。浑身的骨头都很难受,没有一块皮肉是舒坦的。牙间那口气猝然跑掉,双手一松,我重重趴回了地面。
我不动了,思绪游离,想起了别的事。论剑大会上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