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刀,心跳如擂,我知道自己不用害怕,但紧张在所难免。客观上,我是犯罪嫌疑人,一个等待审判的犯罪嫌疑人。
大概是中午,有人进来了。
“你就是老李家的姑娘吧,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先进来的中年妇女十分热络的样子,“你爸这天天往我这打电话,都说了会没事的,非不信。”
“爱女心切吧,理解。”随后跟着的年轻男人接着介绍道,“这位是赵主任,你们协会的委员之一,这次的中方带队人。我是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姓王。”
我向他们打招呼:“赵主任好,王先生好。”
“好好,吃饭了吗?”赵主任问我,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些小零食,“最近都没吃好吧?先垫垫,回家再好好吃一顿。日本对我们协会的人敌意很大,尤其是那群糟老头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你受委屈了。”
看着一身正装的主任随手拿出来干脆面和小面包,我愣了。朴实无华的关心,来自我从未见过的同胞。
绷紧了的身体被一阵清波涤荡,我眼眶一热,喉头不禁呜咽了几声,勉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唉,就是一个小姑娘啊……”赵主任抚了抚我的肩膀,“咒术师那群人已经草木皆兵到这种程度了吗。”
王先生安慰我说:“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吧?事情没有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处理起来已经很熟练了。今天说是听证会,其实是谈判会,证据什么的都是走过场,关键是两方博弈。不管他们给你安了什么罪名,你全都否认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
我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好……”
“不过,有个事。”赵主任问,“你跟那镇岛神兽什么关系?他插手的话,事情可能会超出我们的预料。”
“镇岛神兽?什么镇岛神兽?”
“就那号称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协会内部有些人私底下管他叫镇岛神兽。”王先生回答道,“我们部门习惯喊他岛国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哦,是这样啊……”我反应过来,“他不会插手的,他没必要再插手了。”
“那就好,咒术高层好像生怕他插手,据传今天派他出国去了。”
他没说,早上在众目睽睽下送我走的时候,五条悟一个字都没说。这样也好,我想,这样最好。
之后是一阵寒暄,我们随意聊了聊,我渐渐觉得轻松不少。王先生说的没错,比起审判,所谓的听证会更像一场谈判。
会议准时开始。一张长桌,两方人,四面旗帜。我坐在长桌下方,左边是中国国旗和道教协会的旗帜,右边是日本国旗和咒术联盟的旗帜。与我正对的长桌上方,坐着一位联合国公证人。
会议开始,那名公证人员用英语说了一段话,现场有人进行同声传译,都是一些套话。随后进入到举证环节。
日方主张,因此是日方举证。他们拿出了许多照片、监控摄像以及鉴定报告,言辞凿凿罗列着我的罪名:
“因李知白个人行为而带来的直接损失和间接损失合计三百万美元,造成我国普通民众死亡三人,受伤三十余人。根据本国规定,来日交流的非自然力量携带者,等级不得超过三级,而李知白在入境时故意隐瞒了自己的实力,经证实,她已达到特级水平。这对我国国家安全产生严重威胁,我方要求中方作出相应赔偿,并将李知白交由我方处置。”
我静静等着公证人和中方人员听完同声传译。中方并没有像日方那样拿出诸多实物。发言人赵主任位于上座,沉稳开口道:“日方所说我们已悉知,下面我将就此一一解释说明。
“李知白的游学申请是经过多方审核通过的,在进入日本国境前,日方在中人员并未检测到她身上存在咒力,而日方一贯将炁视作无杀伤力的中和力量,因此按照日本咒术师等级,将她定为了四级,这并未违反日本规定,更不存在故意隐瞒一说。
“根据联合国《非自然力量管控协定》,任何一名非自然力量携带者都在他国有最低限度自卫权,因此造成的损失由相应的非自然力量所在国承担。
“以及,根据我方与日方最近签署的《加强中日两国非自然力量管控协作协议》,日方有责任保护包括交流人员在内的我道教协会的在日人员。李知白在日学习期间,因遭遇危及生命的突发事件而导致无法使用炁,希望日方能解释清楚,并承担相应责任。”
日方人员从容不迫地又拿出了新的证据:两只损坏的对讲机。
“关于这件事,我方也有希望中方解释的地方。各位请看物证,这只在现场搜寻到的对讲机上有李知白的指纹,而另一只则来源于诅咒师。那么请问,在花火大会袭击事件中,李知白是否与诅咒师存在勾结?”
我可以否认。但当确切的证据出现在众人眼前,任何反驳的话都将无力且可疑。程序正义并不一定带来结果正义,因为程序可以被人蓄意利用。
捏紧了拳头,我脑中回想起一个声音:如果失败了,这将是另一重保险。
漏瑚那群咒灵们的背后,确实有个深不可测的人在出谋划策,熟知人类又充满恶意,他算好了偶然和必然的每一步,利用正义的和非正义的一切手段来达到目的。
我不明白,我有这么招人恨吗?不,他说过目标不是我,是五条悟。我更不明白,这么针对我和除掉五条悟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猜不透,摸不着。我已经被人从背后死死勒住了脖子,我不知道那是谁。回想起最初来日本时幼稚可笑的念头和荒诞无稽的理由,我仿佛是一个来泥沼踏春的游人。
就在我沉默的时候,会场上其他人也神色各异地沉默着。赵主任面色不改,侧头跟身后的人低语了几句,她接着